張鐮跟着連雲寨一行八人,趕了好幾天的路,直往兩國邊境的一個叫溪鎮的小鎮趕去。
此時已入春,但天氣還有些回寒,溪鎮這個地方常年多霧,鎮上的人多以狩獵和采藥為生,鎮子一年有六七個月下雨,其餘時候都是霧氣缭繞。這地方濕氣重,蛇蟲鼠蟻尤其多,山中長年有瘴氣,居民多食辣椒供山神。
溪鎮一年到頭沒有多少外地人來,有也是收藥材的商人和走貨的貨郎,鎮子上隻有一間客棧,平日裡生意不太好,這段時日卻是天天人滿為患。
這日,掌櫃和小二兩人正忙前忙後招呼着客人,門外就又來了幾人。
方雲帶着連雲寨一行人進到客棧時大堂已坐了五六桌人,每個身邊都帶了兵器,看打扮都是江湖人士。幾人進來時,客棧内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
“掌櫃的,還有客房嗎?”方雲對周圍的目光不理不睬,徑直走向櫃台。
“哎呦,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了。”掌櫃看這一行人又拿着刀又拿着劍的,知道是江湖人士,不敢得罪,若是平日裡,來了那麼多客人他高興都來不得,可是近幾日,這樣的人卻實在是來得太多了。
“不是我不想招待您,”掌櫃的滿臉為難,“實在是,這···您看,我這店裡真的都住滿了。您,您還是另找住處吧,啊···”
“掌櫃的,我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實在不知去哪裡找,要不勞煩您看下,想點辦法給我們騰一間房出來,可好?”白經走上前問道。
掌櫃的眉頭緊皺:“這···小店客房不多,早都被先來的客人們定下了,實在是騰不出來了,客官您見諒。”他連自己婆娘和閨女的房間都讓出來了,現下一家人住在小二和廚子的房裡,其他人都打了地鋪,整個客棧唯一就剩柴房沒住人了。
“那請問掌櫃的,鎮子裡可有其他客棧?”方雲皺眉問道。
“客官,我們這鎮子小,一年也來不了幾個人,整個鎮裡就隻有我們這一家客棧。”掌櫃的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如何是好,總不能露宿荒野吧,一行人正為難時,旁邊桌一名身着藏青衣袍的矮胖男子走上前來,對着他們一拱手,問道:
“請問這位可是連雲寨的方雲方大俠?”
方雲回頭拱手:“在下正是方雲,敢問兄台是······”
“在下俊賢山莊廖達。”那矮胖男子亦回禮。
“廖兄,幸會!”
“剛聽方兄是要找住的地方,現在鎮子裡都是來甕山尋寶的各派門人,估計其他地方也都住滿了。我們來得早,正好多要了一間房,若方兄不嫌棄,可先住下。”廖達豪爽地道,“就是房間不大,可能要委屈各位了。”
“無妨,那就多謝廖兄了,正好解了我等之急。”方雲一聽有房,忙感激道。
“方兄不必客氣,後日我們廖莊主和麓山派王琴王堂主還有封魔門的苫童兒,一起在鎮上的采蓮堂茶樓邀請各位武林同道共同商讨進甕山之事,屆時還希望連雲寨的各位能賞光。”廖達道。
此番莊主派他提前來到這溪鎮客棧等候也是為了能多拉攏一些人,連雲寨雖不算江湖門派,但是寨主木子華也是金榜高手,此次能拉攏他們,到時候在會上也能多些助力。
“謝廖兄告知,我等定會準時前往。”方雲忙道,他也是老于江湖之人,怎麼會不明白這廖達的意思呢,不過此次甕山之行,魚龍混雜,他們人手不夠,高手也不多,俊賢山莊行事一向正派,能和他們聯手也不是壞事。
“各位舟車勞頓,那我就不打擾各位休息了,房間就在二樓盡頭。”廖達道,人已安排好,他也要回去告知莊主一聲。
“多謝。”方雲一行拱手道謝。
多日趕路,餐風露宿,大家也都累了,好容易有了休息的地方。廖達走後,一行人便上樓修整。
晚飯是在樓下大堂吃的,張鐮吃完飯後本想到鎮上走走,不過轉念一想,這地方人生地不熟,況且現在鎮子上江湖人士衆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已許久未出過連雲寨,原本的少年心性在這幾年的際遇中變得愈發沉穩了,寨中的日子單調枯燥卻也安穩,要換了以前的他估計是一個月都呆不住的,現在竟然也不知不覺過了三年。
張鐮向掌櫃的要了壺酒,看着今日月亮還不錯,掌櫃的也說,這是溪鎮難得的晴朗日子,便拿了酒壺爬上屋頂,就這樣對着月亮獨飲。
遠方的甕山影影綽綽,山腳還有一圈青白色的霧氣圍繞,那是山中常年不散的瘴氣,今晚也是有了月光才顯露出來,平日裡就算陰雨的天氣瘴氣也會飄散出來,和附近的霧氣混淆一起,以前常有采藥的人夜間不辨方向,誤入瘴氣中,待到日頭出來,瘴氣回縮便隻能找到累累白骨,所以山中常有食人族的傳說。
甕山的側邊便是尉國地界,其實真算起來,這甕山也算是尉國的,自二十多年前尉國征戰瀾林,滅了這巫妖一族,便把甕山圈進了版圖,可惜這山也因為被炸毀坍塌再無進去的路。溪鎮便是在兩國交界處,是進入甕山的必經之地。
傳說甕山之後就是世外桃源,曾是瀾林一族的聚居地,瀾林一族擅長巫蠱之術,傳長生之法,族人皆不與外族通婚。幾百年來與山外的兩國人也少有聯系,直至被滅族,便再無消息了,隻知道山中有食人的怪物,皆傳乃是瀾林的冤魂所化。
張鐮看着前方,沿着山腳下繞小半圈,再往北走上個六七天就是尉國地界了。
三年了,不知她現在可好······
想着,他摘下腰間的梅花玉佩,用拇指輕輕摩擦上面的花紋,那斷口處的尖角幾年來已被他的指腹漸漸磨平。
或許,那女子早已忘記了有他這麼一個人,畢竟隻有那麼短短幾月的相處,而他們之間地位又如同天塹。張鐮自嘲一笑,繼而又滿臉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