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也是這樣?”
“嗯,”聞言,蘇明月悠悠道,“不過,你知道,生活在安靜的村子裡,表面上看起來祥和安逸,實際上并沒有聽起來那麼好。”
蘇明月說着,腦海裡冒出許多畫面,在那些畫面裡,她隻看到争吵不休,看到一地雞毛。
蘇明月她媽是溪北村的,她爸是街上的,蘇媽曾對蘇明月說,先前她與她爸結婚,就是看他家在街上,人也老實,有拼勁。
不過蘇爸也很窮,以前他們家三兄弟,都住在街上的房子裡,後來三兄弟各自成家,那街上的房子就歸大伯了,二伯和他爸就各自得了幾萬。
蘇爸說,街上那兩層樓的房子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拿着幾萬塊前重新買塊地自己建一棟自己的房子,于是他們就在溪北村買了地,年輕時去打工攢下的錢都拿來建房子,那時候他爸就隻有個街上的戶口了。
沒想到這些年華水市發展迅猛,連帶着他們這鎮也發展起來,現在街區裡寸土寸金,房子貴得飛起,大伯用那房子的一樓做店鋪,做生意,混得很好,蘇媽就後悔當初沒争取要街區的房子,加上蘇爸不谙世事,沉默寡言,家裡事事要蘇媽做主,蘇媽對蘇爸越來越不滿,就經常吵架。
蘇明月望着不遠處的屋子,她歎了口氣,說道,“其實這一切,歸根結底就是窮,沒錢,生活太苦,所以怨念就多,怨念多了,就成怨侶。”
她說着,難為情地笑了下,學着陳覺先前的話,說道,“說這些,倒像是我在賣慘似的,不過我不是故意給你傳播這些負能量的,這些事我以前也從不與人說,隻因為是你,你就當聽個故事,聽完就忘了就行。”
陳覺苦笑了下,臉色一沉,卻是滿眼心疼,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隻呢喃道,“隻因為是我……”
蘇明月靠在椅背上歇了會,就去解安全帶,她故作輕松道,“去我家喝杯茶,坐會兒再走吧。”
陳覺搖頭道,“不用麻煩,我說過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而且,我就這樣上門,怕是不妥當。”
蘇明月想了下,也是,現在陳覺跟她還沒走到那一步,把人帶回去,她倒是沒關系,畢竟是朋友,去家裡坐坐她覺得很正常,但隻怕蘇媽又得多想,又得逮着陳覺問東問西了。
蘇媽就是這樣,以前蘇明月帶朋友回家做客的時候,她就改不了“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毛病,蘇明月讓她别問,她仍固執己見,問得他的朋友很是尴尬。
陳覺應該不喜歡這樣。
她含着歉意道,“怪不好意思的,你大老遠送我回來,我都沒有招呼周到。”
陳覺像是看穿蘇明月的心中所想,他說,“你别這麼想,是我執意要送,跟你沒關系,而且,你知道我應付不了跟長輩交際的場合,去了我會不自在。”
蘇明月咬咬牙,陳覺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蘇明月下車時,陳覺已經從後備箱拿出她的行李箱,他把行李箱推過去,說道,“我就送你到這裡,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回去再走。”
蘇明月默默拉上行李箱,遠遠看見屋子内有人走出來,蘇明月一眼就認出來了是蘇陽,他的手裡提着個黑色的袋子,應該是垃圾,丢在門口的垃圾桶裡,他正要回去,擡頭便看見了蘇明月。
他霎時精神了,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沒看錯,他臉上揚起淡淡的笑意,因為看見蘇明月旁邊有人,他就沒走過來,隻站在原地等她。
陳覺順着蘇明月的目光看去,顯然也注意到了蘇陽,他便去拉後車的門,從主駕駛座後的夾層裡拿出一把折疊傘,撐開,牽起蘇明月的手肘,慢慢往下攤開她的掌心,他将傘塞到她的手裡,讓她握住,然後說,“回吧,我也準備走了。”
蘇明月點了點頭,慢慢往回走,離了遮擋住陽光的屋子後牆,傘的影子便投影到水泥道上,小小的。
陳覺怕給蘇明月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就上了車,透過後視鏡偷偷去看她,蘇明月沒回頭,走遠了,蘇陽走兩步接過她的行李箱,不知道和蘇明月說着什麼,他往陳覺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進了屋。
陳覺的手放在方向盤上,他扭頭看,車子後備箱有他提前準備的禮物,本想着萬一真那麼不巧碰上蘇明月的家人,他好說歹說也不會空手上門。
不過這下是用不上了,他失落地歎氣,後座上的零食和水果,路上時蘇明月吃了一些,他也算沒白費心思,他的指尖輕輕撫上自己唇邊,回味着蘇明月遞過來的那顆葡萄的味道。
的确是甜的。
他稍稍後仰,讓自己的整個脊背靠在椅背上,閉上酸澀幹疼的眼睛,休息片刻,他重新啟動了車子。
這邊,蘇媽知道今天蘇明月回來,預計傍晚才到,别提有多高興,她提前買了些蘇明月愛吃的菜,就等她回來,這下聽見蘇陽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提溜重物有一下沒一下撞到樓梯的“咔咔”聲,她就知道是蘇明月到家了。
她走到客廳門口,見拖着行李箱走進二樓的客廳,就對蘇陽說,“把你姐的行李箱搬上她房間去。”
蘇陽故意拖長尾音,有氣無力地應她道,“知道,用你說。”
蘇媽不搭理他,站在樓梯口看着慢慢走上來的蘇明月,她滿眼欣慰,蘇明月對上她的目光,扯出一抹笑,叫了聲“媽”,蘇媽就高興應道,“回來就好,餓了吧,廚房留了飯,我給你熱熱去。”
蘇明月連忙阻攔道,“不用了媽,我半路吃過才回來的,現在還不餓。”
蘇媽不信,自個兒說道,“你不是搭高鐵回的嗎?半路哪有時間吃東西,就算不餓也可以先吃點墊墊肚子。”
她作勢就要往廚房走,蘇明月已經有些不耐煩,她的語調上揚幾分,再三強調道,“媽,我真的不吃,我累了,先上房間休息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