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
如果陳覺真的也在這裡,蘇明月不相信陳覺會無緣無故打人,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或者聽到了什麼。
蘇明月咬牙切齒,林青竹的诽謗猶在耳邊,氣得她不僅臉疼,腦子疼,心口也疼,她真想沖上去扇林青竹兩巴掌,這個賤.人。
空氣變得安靜陰悶,屋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明月擡頭,餘光瞥見蘇陽和蘇爸都從樓上下來了。
蘇媽正極力忍耐自己情緒,蘇明月叫道,“媽……”
“我沒你這麼丢人的女兒!”蘇媽突然爆發,帶着哭腔吼出這句話,她氣得渾身發抖,閉上眼睛喘了許久的粗氣,才顫顫巍巍道,“我今天的臉算是被你丢盡了,那個男人都找上門打人了,你還說跟他沒關系?”
“媽,誰又惹你了,你這麼大聲說話幹什麼?”蘇陽見事情不妙,連忙跑出來擋在蘇明月面前與蘇媽對峙,“剛才在樓上聽見你們吵吵鬧鬧的,是出什麼事了?”
“是,我跟他有關系,我喜歡他,所以搬去跟他住,行了吧?”一片陰影落下來,替蘇明月擋住了屋裡照映出來的燈光,蘇明月眼眶一紅,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她咬咬牙,握緊雙拳,一字一句道,“但是,我辭職的事與他無關。”
蘇爸走來扶住蘇媽,蘇媽連連後退,連說了三個“好”字,她自嘲道,“女兒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行,我管不了了,你辭職就辭職,要是那個男人能養你,你就跟他去過,直接領證,我沒意見,我還不用再費力不讨好地擔憂你的人生大事,求着似的要你結婚。”
蘇陽半懵半懂,卻出聲維護道,“媽,你在亂說什麼,你是不是又道聽途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姐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嗎?她做事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對,我這個當媽的什麼都不知道,我累了,不想管了,以後你們的事,自己拿主意吧。”
蘇媽甩開蘇爸的手,蹒跚着步子上了樓,蘇爸不懂安慰人,便給蘇陽使眼色,自己跟上樓去看蘇媽。
兩人走後,蘇明月默默擦掉眼淚,越是想忍住,眼淚卻越忍不住地大顆大顆往下掉。
蘇陽手足無措,剛才在樓上隐隐聽見林青竹那叨叨個不停的聲音,加上蘇媽和蘇明月說的話,蘇陽猜到了一些,他義憤填膺道,“姐,是不是林青竹那個王八蛋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去。”
蘇明月沒說話,他隻好放輕聲音,打圓場道,“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姐,走,上樓吃飯。”
蘇明月吸吸鼻子,聲音沙啞道,“我吃過了,你先上去吧,我出去走走,晚點回來。”
蘇明月說完,轉身往夜幕裡走去,村裡的路兩邊并沒有路燈,隻能靠着建在兩邊的屋子門口的燈光照亮,即使如此,也足夠光亮,蘇明月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她低頭慢慢走着,暖光落在她身上,她隻覺得眼前的路變得很模糊,模糊到她一點兒也看不清。
蘇陽想要跟上去,遠遠看見有個熟悉的人影從岔路那頭朝蘇明月跑過去,他認出那高瘦的身形是那天送蘇明月回來的那個朋友。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煩躁地撓撓頭,隻好轉身回屋,進屋前,他擡眸看去,看着飛奔着撲過去雙手扶住搖搖欲墜的蘇明月的陳覺,他呢喃道,“姐,希望那個人能治愈你。”
“姐,你要幸福。”
這句話沒傳到蘇明月的耳朵裡,但陳覺身上淡淡的山茶香撲到了蘇明月的懷抱裡,模糊間,她看見那雙勻稱有力的手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
蘇明月擡頭,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因為跑得急,陳覺輕喘着氣,看見蘇明月的模樣,他瞳孔一顫,眼中的驚喜頃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心疼。
蘇明月不想在陳覺面前丢臉,她猛地吸了口氣,偏頭快速将眼淚擦淨,想要正常說話,開口卻是帶着哭腔,“你怎麼在這?”
“來找你。”陳覺言簡意赅,他左手拿着個塑料袋,裡面不知道裝着什麼東西,右手摸了下她紅腫的臉,他皺緊眉頭,順勢往下,牢牢牽住蘇明月的手。
他沒急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說道,“蘇明月,我們一起逃跑吧。”
沒等蘇明月答應,陳覺就拉着蘇明月往前跑,他們跑出那段水泥路,跑過兩邊傳出低語閑話的屋子,他們踏碎搖曳的樹的影子,披着月光跑出了那個無趣至極的溪北村。
他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汗淋漓,跑得小腿酸痛,眼冒金星,也沒有停下來,四通八達的馬路偶爾有車子駛過,卷起的落葉在空中打着卷兒,不一會兒又擦着地面,發出“唰唰”的聲音,飄落到他們身後。
兩邊的路燈一路延伸到看不見的那頭,明亮而溫暖,蘇明月從夜幕跑到光亮裡,孤獨的影子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徐徐的風迎面吹來,将蘇明月的頭發吹得左右搖擺,掌心裡的手寬厚而暖和,隐隐有汗冒出來,黏黏膩膩的,但蘇明月不舍得放手,她望着陳覺的背影,肆意張揚,散發出耀眼的光,她心中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陳覺。”蘇明月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看,問道,“怎麼了?”
蘇明月說,“我們去哪?”
陳覺想了下,說道,“去有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