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了？真難得，我還以為你要坐輪椅坐上瘾，要坐到天荒地老呢，”他說着輕輕轉動尾指上的尾戒，戒指表面散出幽青色的暗芒，

“怎麼不裝了？”

聽到這話趙祁陽眼裡閃過一絲陰毒，但還是笑起來，好脾氣地說：

“霍總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我能站起來不是好事嗎？我還以為你會替我高興呢。”

“高興，我當然替你高興。”霍祁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就要繞過人朝會議廳走去，講話意味深長，

“畢竟你站起來能讓趙國良不高興，那我就高興了。”

聽到父親的名字趙祁陽臉上挂着的笑卻在此刻徹底消失，他急切地轉身語氣似有所求：

“哥，江城那塊地...”

剩下的話被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打斷，趙祁陽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慌忙改口：

“不是，霍總...霍總，今天的會議會決定江城北區開發項目的去留，”他說着小心翼翼擡眼打量霍祁琛的臉色，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支持誰...”

無聊。

霍祁琛垂眼，目光在對方臉上一掃而過，神情看似懇切懦弱，但野心和欲望在眼底一覽無餘。

怎麼連裝都不會裝？這樣拙劣的演技能騙過誰？

但對方既已經走到懸崖邊，霍祁琛豈有不推一把的道理？

他挑眉，指腹撚過尾戒表面的暗紋，語氣還是輕蔑中包含着諷刺：

“我說了，趙國良不高興，我就高興。”

這話讓趙祁陽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想要開口再說什麼，卻見男人已經轉身走向會議廳，連一個眼神都不屑留下。

從來就是這樣，不管自己多好聲好氣，賠了多少笑臉進去，這個姓霍的總是一副輕蔑諷刺的嘴臉，從不肯給自己任何一點好臉色。

望着霍祁琛遠去的背影，趙祁陽臉色驟然陰沉下來，他心想，要不是對方手裡還握着不少霍氏的股份，對自己的計劃至關重要，自己早就...

“嘭！”

他無聲比了個拟聲詞口型，眼神裡閃過一絲快意，表情在冰冷光線的照耀下分外扭曲狠毒。

*

這場會議結束的很快，本來就是趙姓父子兩個人的明争暗鬥，趙祁陽隐忍多年，如今一朝站起來連帶着這些年收割的勢力一起浮出水面。

一塊江城郊區地皮的争奪成為這兩父子權力争奪的開幕式。

霍祁琛在下面看得熱鬧，狗咬狗的場面可不多見，尤其是自己最終将贊成票投給趙祁陽時那老不死的臉色，絕對是以後隻要一回憶就能笑出聲的滑稽。

除他以外，大部分的股東卻是一頭霧水，實在弄不明白為什麼趙祁陽，這趙董事長的親兒子，在起勢之後第一時間會去和自己的父親翻臉。

要說他和小霍總翻臉那還不算意外，畢竟一個家生子一個私生子，家庭恩怨、财産繼承有的是龌龊。

可怎麼和自己親爹翻臉打起來了？

*

“胡鬧！簡直胡鬧！”

霍祁琛一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一沓子文件夾猛地砸在他腳邊，趙國良站在辦公桌後，臉氣得脹紅，一邊撫着胸口一邊指着他：

“你...你個逆子...”

随手将門關上阻擋那些窺視的視線，霍祁琛雙手插兜，姿态閑散随意，他看也不看丢在地上的文件一腳踩過去，走到沙發邊坐下：

“逆子？”他翹起二郎腿，身體後仰靠在軟皮沙發背上，聞言漫不經心地敷衍，

“這話你該對趙祁陽說吧，”講到這兒低低笑了一聲，語氣嘲諷，

“隻要他還認你這個爹。”

“你！”趙國良一巴掌拍在紅木書桌上，可見氣極，原本也算儒雅溫和的面容此刻也硬生生變得猙獰，

“你别以為我不知道趙祁陽那野種背地裡找過你，他答應了你什麼條件？你竟然連江城那個項目都敢給他投贊成票。”

見霍祁琛不為所動，趙國良深吸一口氣，緩了緩神，沉聲道：

“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你自己開的也有公司，啟辰旗下也有房地産開發項目，你不會不明白這個項目代表着什麼。”

“京城有多少項目不夠開發的？他非要跨地區跑到江城盯上北郊那塊地，江城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徐氏在那裡盤踞多少年了？盤根錯節，關系錯綜複雜不說，徐氏的老總甚至和京城晨睿集團的創始人也有交集。”

“他趙祁陽非要跑到别人的地盤上動土，是徐氏這個地頭蛇他惹得起還是背後的晨睿他惹得起？”

趙國良說着語氣緩和下來，竟語重心長地朝霍祁琛勸道：

“小琛啊，我知道你現在有自己的事業看不上霍氏集團這艘破船，可破船還有三千釘，你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外祖奮鬥一輩子打下的基業落在趙祁陽這個外人手裡啊！”

他說得大義凜然，毫無愧色，貌似是真的為霍祁琛擔憂，絲毫沒聯想到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坐上董事長這個位置，一點點将霍氏變成他姓趙的私有财産的。

霍祁琛扯着嘴角冷笑一聲，斜眼看着趙國良：

“外人？”他語氣嘲弄，“你也不姓霍吧？不是也坐到這兒了？”

抻了抻西裝上的褶皺，霍祁琛垂下眼，話說得玩味：

“你都行他為什麼不行？畢竟我對這破公司也沒興趣，你們倆誰掌權和我有什麼關系？”

“那怎麼能一樣？！”見霍祁琛似真有這心思，趙國良一急，反駁的話脫口而出，

“你是我兒子！我是你爸！”

這話一暴露在空氣裡，趙國良就後悔了，果不其然，霍祁琛扭頭看他，刺目明亮的光線下這張淩厲桀骜的臉既不像他也不像霍元月，而是像那個直到死之前都讓他恐懼的嶽丈。

那枚嶽丈常戴的該死的尾戒此刻就安然戴在霍祁琛的手上，散出幽青沉然的光，他聽到對方說：

“這話說的，趙祁陽不是你兒子嗎？啊不，”

男人停頓一下，好似講到什麼有趣的事，眉眼都染上幸災樂禍的愉悅，

“還真不是你兒子，”

“哪有當父親的會開車把孩子的腿撞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