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溪跑回教室,空蕩蕩的,她慢慢啃面包,還沒吃完,來了第二個人,心想:于沫吃這麼快!
由不得張溪注意,之後兩餐于沫都最先回來。
張溪思索片刻,攥緊拳頭像是給自己打氣。周六張溪看到于沫一下子沖出教室,跟了上去,到一樓才追平。
張溪緊張地搓搓手,局促道:“我們一起吃飯可以嗎?”
于沫滿是對幹飯的執着,身邊突然多個人還有些疑惑,聽到她說,于沫了然,爽快地說:“好呀!”
張溪沒想到答應的如此輕松,同時被于沫的笑晃到了,兩人是室友,但于沫幾乎不在寝室講話,像個透明人。
而且張溪總覺得于沫散發着憂郁的氣息,與人隔着距離,不易親近。
可現在,于沫笑得很燦爛,張溪能感覺到是發自内心的無比舒暢的笑。
張溪難以形容這種變化,就好像如果以前于沫頭上頂的是黑壓壓的烏雲,那現在頂的是湛藍的天空。
張溪舒了口氣,事情總算有了着落。
早飯後于沫上完第一節課,拆了包餅幹,分給鄰裡鄰居,接着自己拿起一塊正準備吃,突然想到什麼,把整包餅幹遞到張溪眼前,熱情道:“吃餅幹嗎?”
張溪瞪大眼睛,随後又驚喜,小聲道謝。
于沫不介意在最後一天做任何事,當然也不介意釋放善意。
當她決心踏入另一個世界,這裡的人事物仿佛都微不足道了,原本蒙了一層霧的視野變得清明,萬事萬物變得多姿多彩,她度過了最舒心的一周。
上午上完課,于沫盡多地把書放進書包,然後把其餘的書和雜物全部收攏到書箱裡。
來到寝室,她把被子床單塞進大袋子裡,本來她是打算帶回家的,但張娟臨時有事接不了她,帶着這麼大的行李坐公交太為難了,她隻能作罷。
接着她給臉盆套上塑料袋放進櫃子,最後看了眼櫃子,裡面的東西本就不多,如今都收進了袋子。
全都收拾好,于沫背着鼓鼓的感覺要爆裂的書包,這重量讓她想起了小學的時候,張娟要她把全部的書背回家,不管用不用得到。
于沫算是晚走了,公交站台依舊有很多人,好不容易擠上去,公交車“吭哧吭哧”地發動,猶如老牛拉磨,緩緩上路。
回到家,于沫肚子餓的咕咕叫,終于吃上了中飯。
于沫待在家裡有些心神不甯,看不進去小說,隻能發呆。
夜幕降臨,于沫窩在被子裡等到淩晨一點,探出頭看另一床的兩人都閉着眼,拿上提前準備的東西蹑手蹑腳地出房門。
她沒開燈,坐在土竈後面生火的小凳子上,翻開寫了四年的日記,想回顧一遍,可看着看着越發沒了耐心,沒由來地急躁,呼吸一深一淺的。
突然聽到房門開的聲音,于沫一驚,過後又保持鎮定。
張娟中途醒來,重翻了遍與其他人的聊天記錄,準備再睡,習慣性看向隔壁床,冬季的厚被子不怎麼看得出形狀,于沫的頭沒露在被子外,那必然是還躲在裡面玩手機。
張娟看看時間,發出氣音:“好睡覺了。”
沒人回應,她雙手撐過于中間的于曉月,去拉于沫的被子,重複:“好睡覺了。”意外地被子沒有阻力就拉開了,是空的。
張娟下意識看緊閉的窗戶,如果于沫在廁所,會有燈光透過窗戶。而且從她醒來,于沫還沒回來,張娟直覺不對。
張娟拉開房門,先去廁所,果然沒有,也沒怎麼找,就在廚房看到了她,腿上放了一本書,問:“在這幹嘛呢,也不開燈。”
她的聲音帶了點尖銳,聽着有些急躁:“别開燈。”之後恢複平常回道:“沒幹什麼。”
她始終低着頭,張娟除了以為她是在學習,想不出其他原因,不然還能是什麼呢,“早點休息。”
張娟轉身回到房間,心裡有些異樣,但什麼也沒抓住,她在床頭櫃上放了手電筒,光朝着門口。
被這麼一攪和,于沫索性劃了火柴,提早把日記燒了。
火光映在于沫的眼中,紙張由雪白變得焦黑,輕微“滋滋”聲,字迹化為煙灰,一半飄向土竈裡,一半落下,混在草木灰裡。
于沫什麼也沒想,隻是靜靜看着,靜靜等着,直至消失。
于沫謹慎地去向房間,看到門縫裡透出的亮光,猜測張娟給她留了燈。
她心頭一緊,喉嚨發啞,牙齒發酸。
她想:之後媽媽會這樣,人們又會怎麼說她,罵她?惋惜?還是可憐?
于沫捂住耳朵,微微甩頭,那又怎樣,她聽不見了。
于沫環顧一圈回到廚房,她發現今晚格外的亮,不自覺靠在門框上望天,月亮又圓又大。
時間差不多了,于沫格式化手機,拿了水果刀坐在小凳子上,向後靠到牆上。刀慢慢抵到脖子,心髒劇烈跳動,全身血液沸騰,湧向大腦,仿佛有兩股力量在對沖,碰撞出的火花把如紙做的雪白的空間燙出大大小小的洞,火星随着蔓延,四周出現股股的熔漿,遍地寸草不生。
“嗡”的一聲,一切歸于平靜,月亮漸漸被隐沒于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