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行坦白交代,換來沈端甯頗為不解的目光:“這種事以後不要再做。蓬萊仙門,凡是生靈,都有一定的靈性或邪性。三毒蚊的三毒,乃毒性三種程度。輕為癢,中為痛,重為麻,幸虧你運氣好,隻中了最輕的症狀,塗幾天藥就沒事了。”
旁邊的弟子後怕道:“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晏景行記下教訓,當即保證再不沖動。
沈端甯從袖中拿出一瓶藥膏:“一日三次,塗在癢處,不可再抓撓。”
晏景行驚訝地接過藥膏,看沈端甯的神情并無一絲勉強,心裡閃過疑惑,還沒來得及開口道謝,身旁的弟子推了推他:“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謝謝沈師兄?”
“多謝沈師兄。”晏景行一刻也等不及,當場擰開瓶口,把癢處敷了一遍。
三毒蚊為熱性,此藥為涼性,兩者相遇,互相抵制。到底是藥性更勝一籌,藥膏浸入皮膚,泛起絲絲縷縷的涼意,見效甚快。
沈端甯略一點頭,沒多言語,重返屋内。
那弟子還沒走,看一眼緊閉的房門,湊到他身邊,低聲道:“诶,你發現沒,沈師兄好像變得比之前更平易近人了。”
晏景行把衣襟扯開些許,手指抹了一層藥膏,一下接一下塗在脖子上,動作跟刷漆沒什麼兩樣。
聽了弟子的話,他回想了一番之前的沈端甯,的确跟現在有些變化,便點點頭道:“相處久了,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生分。”
待他塗完藥,弟子問道:“你住青客居嗎?怎麼好像沒怎麼見過你。”
晏景行整理好衣袍,沖他一笑:“我住在安陋居。”
“安陋……”弟子若有所思,想起什麼,猛地瞪大雙眼,“你是、你是那個五靈根的弟子吧?”
似乎下一秒,他就要脫口而出一句“久仰大名”。
晏景行張開雙臂,大大方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沒錯,是我。多給你看兩眼,看完我就去吃飯了。”
折騰了半天,他早已饑腸辘辘,也不管那位弟子是否還有話要說,揮揮手便往吃飯的地方去。
剛填飽肚子,癢意又發作,晏景行忍不到回安陋居,亂中取靜,尋了處偏僻地匆忙塗藥。
塗到一半,不知哪裡飛來一本書,正砸中他肩頭。
書本厚似金磚,晏景行不顧肩膀後知後覺的疼痛,茫然撿起書,封面《蓬萊仙經》四個字映入眼簾。
他環顧四周,隔着窗戶,跟一夫子打扮的老者對上視線。
老者蓄着一把并不濃密的山羊胡,滿頭白發,皮膚黑瘦,立在那裡像個幹巴巴的木偶。若是頭頂有角,乍一看,還真有幾分像躍崖淌水的山羊。
他衣冠簡樸,卻寸寸平整,一絲褶皺也無。此刻指着晏景行,吹胡子瞪眼道:“光天化日,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晏景行攏了攏衣領。
“馬上就要到天狗之逐了,竟還做出如此不顧體面、不合規矩之事。到時候被其餘宗門看見,淪為笑柄,豈不丢了我們蓬萊仙門的顔面!”
他越說越激動,已然把敞開衣領,歸為一件十惡不赦的罪孽。
一項項罪狀帽壓下來,晏景行偏頭一躲,瞅準時機,擡手道:“停,停!”
老者話語中斷,臉上出現一絲錯愕,好似晏景行不是擡手打斷他的話,而是直接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老伯,你是誰呀?”晏景行眉心微皺,不解地看着他,“為什麼要躲在屋裡偷看我?光天化日,窺人隐私,成何體統?”
說完,他心裡有個小人得意地喊了一聲:“将軍!”
“你!你這豎子好生無禮!”老者一掌重落窗台,厲聲質問,“你不知道我是誰?”
晏景行下巴沖着他道:“我又沒有通曉人心的本事,怎麼會知道你是誰?”
老者道:“我乃蓬萊島主請進仙門,授課講學的教書先生。你身為學生,見了先生,就是這般态度?”
晏景行一聽教書,臉色一變,趕緊道:“我又沒聽過你講學,算你哪門子學生?”
老者道:“這可由不得你。明日仙門授課,你且等我記你的名!”
晏景行仿佛聽見老者腦中也有一個小人,得意地向自己反擊:“你将不了我的軍,還得賠上自己的兵。”
講學還沒開始,先跟教書先生起了口舌之争。一想到課上的畫面,說是水深火熱也不為過。
“你怎麼不言語了?”老者見他悶頭一言不發,捋着胡須,神态頗傲,仰天教導,“像你這樣的學生,我見得多了。無非是些初出茅廬的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書到用時方恨少,事非經過不知難,平時不磨劍,上陣殺敵時又如何取勝?你們……”
他轉頭一看,地面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半個人影,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無法發洩。
晏景行從念經一般的絮叨中逃出來,直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等出了那片地方,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無意間闖入了一間書院。
實際上卻并非如此,此處隻是仙門應老者要求,建成書院樣式的住所罷了。
那位教書先生還真沒诓騙晏景行,第二日上午,祝風歌的傳音符便出現在院子裡的木桌上。
林伯少見地閑下來,煮了壺茶,慢悠悠品着,提醒道:“仙門有消息。”
晏景行悶頭劈柴,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