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行在一旁,幻疼得不敢看。
“還好,來得及。”看完,謝懷玉淡定地說了句,擡起左手,用力捏住連長機的臉,血液當即湧了出來。
另一隻手的兩指扒開血洞邊的肉,仿佛要取什麼東西,慢慢伸了進去。
連長機額角青筋綻開,腮幫子鼓成一道銅牆鐵壁,也不願洩出一絲屈服的痛吟。豆大的冷汗擦過眉梢,往傷口滴落時,被謝懷玉用靈力推開。
終于,謝懷玉拿出手指,指間夾着一縷黑氣。他正欲将黑氣裝進淨妖瓶中,轉念又覺得沒必要,直接用自身靈力化去邪氣,打碎成了齑粉。
做完這些,他才開口道:“鐘陰妖邪,鐘陰自有解。你先忍耐一下,待我們找到解藥,就可以救你了。”
“那要是,沒找到呢?”連長機說話時,嘴唇不敢動彈,一動就會牽扯受傷的半張臉,一牽扯便會迎來一陣劇痛。
謝懷玉道:“不會。”他語氣不驕不躁,莫名令人信服。
陸思涯替連長機擦了擦汗,皺着眉心道:“我帶了鎮痛符,你試試看。”他翻出幾張綠色的靈符,遞給連長機。
晏景行看他一副手不能擡頭不敢動的模樣,接過靈符道:“我來吧,是直接貼臉上嗎?”
“我又不是僵——哎喲屍!”為方便說話,連長機不得不咬着牙,吐字不清道,“貼臉上能有用嗎?”
陸思涯抿了抿唇:“實不相瞞,這種日常用的符,我還在初學中,暫時隻能貼傷口上。”
晏景行道:“聽聽,靈符主人都發話了。”
連長機咧着嘴不回話。
兩張靈符一貼,疼痛果然減弱許多。連長機收了劍,抓着晏景行伸過來的胳膊起身。
待陸思涯接過連長機,晏景行回頭看向謝懷玉,詢問道:“小琢,你說的解藥是什麼東西?”
謝懷玉道:“走吧。我帶你們去找。”
走到一半,靈符失效,連長機嘶嘶地痛吸冷氣,陸思涯再次給他貼了兩張靈符,繼續趕路。
越往裡走,衆人才越發現鐘陰山的奇特。外面的樹木雖出奇地高大挺拔,但到底跟尋常的沒什麼差别。然而進了裡面,見到的樹可謂殊形詭狀。
半截埋在土裡,半截深入雲天的冰樹,無數冰枝向天而生,挂着一連串菱形冰花,立在此處似一棟晶瑩剔透的小樓。
旁邊同樣大小的樹,枝條雖青蔥郁綠,枝頭卻結着看不清形狀的雲霧團。風一吹,雲團搖搖欲散,又因其中的一股力量,散形不散神。
“好漂亮的樹。”晏景行眼裡閃過驚豔,不自覺走到樹下,腳尖碰了碰宛如巨龍出土的樹根,擡手摸了摸冰雕般的枝葉。
“那邊的果實就是鬼話奴的解藥。”謝懷玉看向結着雲團的樹,“你們等着,我去取。”
“我去!”晏景行興奮道,“我會爬樹,小琢你别動,我去就行!”
連長機有氣無力道:“人命關天,你不要顧着玩。”
那棵樹足有一間屋子粗壯,手腳根本不能攀在上面,好在有許多樹枝垂下來的須根,以及不知在哪裡生長後,纏繞在這棵樹上的藤條。
晏景行抓着藤條,雙腿蹬着樹幹往上爬,距地十幾米的時候,他抓住了一根手腕粗的樹枝。雙手一蕩,輕盈地落在樹中間。
謝懷玉盯着那道矯健的身影,袖中手摸了摸原本收着木偶的地方,微微垂下眼睫。
記仇是鬼話奴的天性,它們習慣将搶到的東西毀壞,或丢棄在極難尋的偏僻地。那隻鬼話奴逃走的方向,是鐘陰的高原雪域。那個木偶,大概率是找不回來了。
枝頭的雲團經手一碰,易碎煙波般變了形狀,摸得到卻抓不着。
晏景行心生一計,解開外袍,放輕動作,将一團雲霧完整地包裹在衣服裡。确定全部裹好後,他在相對的衣角之間打了個結,拎在手中,順着藤條而下,很快落地。
謝懷玉用他摘回來的雲狀花朵,敷在連長機臉上。不一會兒,三人肉眼可見他臉上的血肉瘋長。
連長機忍耐着巨癢,眼睫眨得飛快,雙手死死摳進泥土裡:“怎麼這麼癢?思涯,有沒有止癢的符?”
陸思涯無能為力道:“時間緊迫,我沒來得及做。”
等臉上傷口複原,看不出一絲瑕疵時,連長機渾身已被冷汗浸透,他癱倒在地,緩慢喘氣道:“不行了,我得歇歇。”
謝懷玉觀察道:“效果不錯。”
晏景行一聽,問道:“那我要不要再去多摘幾朵有備無患?”
“不必。”謝懷玉搖頭,“用之即取,不可貪。”
連長機歇着沒動,其餘兩人也坐下來。晏景行把外袍鋪在地上,扯着謝懷玉的衣袖道:“小琢,你坐這裡,不髒。”
謝懷玉低頭,晏景行隻穿着一件裡衣,正仔細把外袍一寸寸捋平。裡衣略薄,兩條白色的細繩連着衣服,勒在腰上,透出他蓄着力量的胸膛線條。往下是平坦的腹部,呼吸間,隐約可見分布均勻的塊狀肌肉。
謝懷玉莫名心一慌,移開視線道:“你把衣服穿上。”
“怎麼了?”晏景行擡頭,表情有幾分無辜,頭頂的冰花從他烏黑的瞳孔裡生長出來,“我不冷,我天生陽氣重。”
連長機幽幽歎了口氣。
陸思涯聽見,扭頭問道:“你傷口還在疼嗎?”
連長機想捂臉,又懶得擡手,半晌,憋出一句:“我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