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弟子鬼似的出現在他身旁:“徐師兄!不好啦!”
“咳咳!”徐渭之渾身豎毛,他穩住神情,用手帕擦淨嘴角油漬,轉身看向那弟子,“發生何事了?”
“十三宗他們、他們——”
徐渭之一臉頭痛:“我們是清風派弟子,别去摻和。他們要打就打,我們躲遠點兒就行。”
“不是,徐師兄,他們沒打呢。”弟子回想起看見的那一幕,眼神透着驚恐,“是十三宗的暮師兄,他好像突然瘋了!”
晏景行他們一路跟上去,直至一處水池。十三宗弟子築起避水結界,将水池當作浴池,放進布袋,以靈力加溫。
暮千封火急火燎地撲進水裡,布袋裡的藥遇水則化,他靈力一震,衣服瞬間成了碎片。
晏景行連忙擡手捂住謝懷玉的眼睛:“非禮勿視,小琢别看,當心長針眼!”
他的手心像一塊剛曬過太陽的棉被,捂在微涼的眼皮上,散發着自身攜帶的熱氣。謝懷玉身子一僵,肩膀掙紮了一下,沒掙開。
毒性覆蓋在皮膚裡,一名力氣大的弟子撿起一塊衣服碎片,按暮千封說的給他搓洗。
“癢!好癢啊!”暮千封身體上滿是扣出來的血痕,他在水裡翻滾、撲騰,手裡抓着一把石子在身上用力搓。
石子所過之處,遍體鱗傷。
負責搓洗的弟子一時無處下手,暮千封就像泥鳅一樣難抓。立刻又有兩名弟子下水,将他壓制在水中一塊石闆上。
沒洗幾下,暮千封感到體内靈力竟漸漸流失。他面上一慌,回頭見池邊站了一圈人。
“沈端甯!你給我的究竟是什麼!”
“解藥。”沈端甯眼神微蔑道。
十三宗人妄目尊大,不知底氣從何而來,因此傲氣不足,總給人一種裝腔作勢的感覺。沈端甯卻是天生傲骨,不需任何底氣,從來都是這副姿态,看得人牙癢。
暮千封上身被弟子強行擒住不能動彈,兩條腿奮力蹬出大片水花,報複地濺濕岸邊一群人的衣角。
晏景行在人群最前面,把謝懷玉往自己懷裡靠,側身擋住飛濺的水珠,附耳道:“論自傲自尊,果然還是沈師兄更勝一籌。”
兩人離得太近,謝懷玉聽他說話的左耳迅速被勢不可擋的炙熱氣息蒸紅,半邊身子似浸了水的面餅,從肩膀一路往下,起了一陣陌生的感覺。
晏景行渾然不察,他的掌中像關了一隻蝴蝶,謝懷玉睫毛顫動時,掌心總會泛起癢意。他不由心猿意馬,思忖道:“如果是他,不管多癢,隻要能挨着小琢,給他解藥也不治。”
全然忘了,自己被三毒蚊咬後,狼狽求藥的姿态。
連長機忽然轉頭,低聲道:“你之前用的那招,不會死人吧?”
蕭逢山搖頭:“不會,那毒是、是到時、自、自解。”
連長機松了口氣。若真背上人命,後果恐不堪設想。
徐渭之等人趕到時,暮千封毒還沒解完,正在水裡嚎叫,時不時怒罵幾句,隻是随時間流逝,聲音漸低。
祝風歌悄聲問道:“你給他的真的是解藥?”
“自然。不過,”沈端甯停頓了一下,嘴裡微勾,“解藥的材料不止能止癢,還會慢慢散盡修為。”
真慘啊,尊嚴跟修為都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水沖走。晏景行聽了一耳朵,見識到沈端甯的可怕之處。
徐渭之被眼前一幕震驚得張開嘴,口中念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急步走向了祝風歌。
“祝仙友,這是什麼情況?”
祝風歌有些痛心地搖頭,手指劃過琵琶,彈出幾個哀傷的音調:“暮師兄他,唉。”
“徐渭之!你來得正好!”暮千封聽見他的聲音,大叫道,“他們!他們蓬萊仙門給我下毒!你們清風派别被他們騙了,一群僞君子,此事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徐渭之神色複雜地看了祝風歌一眼:“你們,當真給他下毒了?”
祝風歌道:“說來慚愧。”
那就是了。徐渭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十三宗宗主……不是什麼和善之人,惹了他,可是棘手得緊。”
祝風歌點頭:“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徐渭之道:“你們知道就好。趁兩方關系還不算太僵,要不,我們移步其他地方?”
戲也看了,人也得罪了,再繼續待下去,除了讓他們衣服更濕之外,也沒什麼其他作用了。
祝風歌道:“行,師弟們别看了,大家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暮千封還在罵,隔遠了已聽不清罵的什麼,聲音不如流水聲大。
晏景行松開手,還是緊挨着謝懷玉:“小琢,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謝懷玉道:“往西。”
五人走了一段時間,景物煥然一新。
金山邊上,挂着一輪紅月。這裡的植物很矮小,一團團、一片片地簇擁生長,地形開闊,緊連天邊的山脈閃着五彩斑斓的異光。
“這個地方是秋季?”晏景行極目遠眺,光芒照在他臉上,顯得五官更加深邃,“小琢,好漂亮。”
謝懷玉一頓,沒接他語焉不詳的後半句話。
連長機道:“這樣的地方有妖物,估計比其他地方更好抓。”
晏景行道:“也更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