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字一出,妖獸突然暴起,腦袋一甩,牛角對準他,蛇身急沖過來。
一刹那間,四周失聲,連同呼吸與心跳,恍若未存。晏景行分辨不出,是心髒跳得太快因此捕捉不到,還是它吓傻了根本沒跳。
他雙目死死盯着在眨眼間沖到自己面前的妖獸,身體往下壓,腿上蓄力一跳,直接坐在了妖獸身上!
“晏景行,跳下來,我跟思涯接着你!”連長機邊跑邊道。
妖獸幾番想把晏景行掀下來,被他握緊牛角不放,原地狂扭不止,一聲接一聲咆哮怒吼。
一陣清悅的撥弦聲起,祝風歌手指狂翻,琵琶音化作一道道靈光追上去。妖獸渾身一震,如同穿了鐵甲鋼盔,震落靈光。
“距離太遠了,制不住它!”祝風歌抱着琵琶飛身趕過去。
晏景行被晃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五髒六腑幾乎位移,兩臂酸痛,卻始終不松手上力度。這時候松手,妖獸必定将他掀飛半空,接着一牛角頂破髒腑,神仙也救不回來。
十三宗弟子卻不管妖獸背上之人會如何,紛紛執劍殺去,驚得妖獸狂奔。
過路樹枝絲絲纏繞,接連刺過晏景行的臉頰,他閉着眼,低頭俯身在妖獸背脊上。風聲似浪濤,沖刷洗盡耳邊雜音。
連長機被十三宗弟子的舉動氣得胸膛起伏,伸劍攔住他們道:“滾開!”
魏渺道:“你叫我們滾我們就滾?”
蕭逢山忽然出現連長機身旁,神色郁沉,擡手向魏渺打去一掌毒霧。
魏渺猝不及防吸了個幹淨,喉中瞬間火辣滾燙。
“水!我要喝水!!”他掐着脖子,轉身往水源跑。
十三宗弟子道:“蓬萊仙門下毒害人,還有沒有天理了!”
幾人圍着連長機跟蕭逢山,不放他們離開。藍澗一劍拍在兩名弟子肩上,将他們震開一旁:“當面欺負我的師弟們,問過我沒有?”
一人道:“你、你們别太嚣張,别以為多修煉幾年,我們就怕你!”
連長機沒心思聽他們争吵,轉身奮力追向妖獸,卻見妖獸前已站了一人。
謝懷玉執劍,靜候妖獸奔過來,厄災劍鳴铮铮如龍吟虎嘯,妖獸驚恐停下,背上的晏景行慣性往前飛。他在空中打了個完整的轉,四肢軟塌像一枚打蔫的葉子往下墜落。
厄災本刺向妖獸,當下急轉方向,朝晏景行飛去,準确無誤地接住了他。
後腰被托住,晏景行落地的刹那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半道被趕來的連長機跟陸思涯扶穩。
銀劍如雪融消失,謝懷玉擡手一揮,厄災突然出現在妖獸頭頂,割下一角。妖獸搖身一變,縮成拇指粗細,幾寸長短,拖着殘缺的身子,消失在林中。
十三宗的人陰着語調道:“這下好了,誰都别想拿到妖丹了。”
蓬萊仙門無人搭理,他們隻好轉而看向别處。
晏景行緩了會兒,恢複了精神,對身旁兩人搖頭示意無礙,松開了手。
謝懷玉道:“不客氣。受傷了嗎?”
“沒有。”
晏景行翻開手掌,伸到謝懷玉面前,莫名讓人覺出幾分乖巧。他皮糙肉厚,掌心被磨得通紅也沒破皮,隻是扯動肌肉時會泛起一陣酸痛。
謝懷玉看了幾秒,手指輕撫他掌面,質如流水的靈力化去掌心密密麻麻的疼痛。
即将到手的妖獸沒了,十三宗弟子個個臉色難看。但見識過謝懷玉的劍光,知曉其靈力渾厚,心裡到底生出幾分忌憚,隻将目光投向暮千封,等着發令。
然而從混亂開始,暮千封便覺周身不适。先是渾身猶如茅草輕搔,草尖鋒芒紮在皮膚上,一個哆嗦後,癢意長了手腳般從皮肉爬到骨縫。他癢得瘋狂聳動骨頭,差點抽筋,又拉不上臉面動手狂撓。頂着衆人難以言喻的目光,悶頭轉身離開。
青玄意外地擡眉:“他就這麼走了?”
地面野草被妖獸碾得東倒西歪,暮千封腳步虛浮,一走一軟。他神情一頓,伸手往靈脈上一探,果真中了毒。
暮千封怒然回頭,咬牙切齒道:“你們這群卑鄙小人,快将解藥拿出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衆人面色精彩紛呈,黑紅青紫,好看極了。這些顔色大多來自十三宗弟子,他們正覺丢面,一聽這話,登時氣焰重燃:“什麼?你們居然敢給暮師兄下毒!”
“蓬萊仙子呢?讓她出來管管!”
青玄眉心一擰,看向提謝寶君的弟子,當即一道靈力将人打翻在地:“身居蓬萊仙島,膽敢妄論蓬萊仙子,真是不知死活。”
暮千封擡手讓他們住口,強忍瘙癢道:“青玄,解藥拿來!”
青玄半是無辜半是驚訝道:“跟我有什麼關系?少血口噴人。”
暮千封掌心一用力,鮮紅的血順着指縫流出來。
“不是你還能是誰!”他氣息紊亂,呼吸已然粗重,“我知道你是丹修,定是你不知何時,将那些折磨人的邪藥放在我身上。你若不給,我必上蓬萊仙門面見蓬萊島主!”
祝風歌看向同樣是丹修的沈端甯,神色微變。
這番話對青玄半點威懾力也沒有,不過出門一趟,回去就被人告狀到舅舅面前,多少有些汗顔。他語氣放緩許多:“的确不是我,或許是你自己不慎,碰到了什麼毒蟲毒草吧。”
暮千封已癢得聽不進去話,神智在瘙癢折磨下一亂,幾掌打在身上,疼痛稍微緩解了癢意,又很快卷土重來。在衆人驚訝且複雜的目光中,他以身撞樹,骨骼咔咔直響,邊撞邊道:“謝懷玉,你身為蓬萊少島主,竟縱使門下弟子妄作胡為,我、我回去定如實告知宗主!你們、你們一個也别想好過!”
震撼之下,樹葉如雪簌簌而落。
謝懷玉平靜道:“沈端甯,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