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繩索重新套在我的脖頸上——又或許說,要命的威脅一直存在,隻是在範府安逸的日子将我骨頭泡軟,意識不到危機四伏。
我擡眼看,範府綠瓦紅磚,四四方方地将外界于裡面隔絕開來,超然于俗世之中。
這裡太安全了,安全到我幾乎忘了還有這麼一樁要命的威脅。
對了……安全!
我心髒開始砰砰直跳,身體發熱,困擾我許久的問題,在這一刻,冒出答案。
我所需要的,不就是安全嗎?
什麼權利、什麼富貴,這些都離我太過遙遠,畢竟到目前為止,我和範大人見面不過兩次……想要謀求别的什麼東西,隻能徐徐圖之。
而安全,我已經擁有。
雖然岌岌可危。
我需要先守住這份安全——竭盡所能,留在範府。
我必須找柔芷聊一聊,至少知道,現在局面如何,我應該怎麼應對。
想到這裡,我沖出門。
暖風拂過我面容,我将一一抛在身後,往……哪裡去呢?
奔跑的腳步漸漸慢下來,裙擺不再飛揚,由跑變為走、最後我像個木頭樁子那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前是郁郁春色,我卻停滞其間。
該去哪裡找柔芷?
我不知道。
到目前為之,我能夠活動的區域,也不過是住處、琴房,再加一個後花園。
除卻這三個地方,範府其餘的土地我未曾踏足。
我甚至不知道,與我一牆之隔的後院,究竟是什麼景象。
更别說去找柔芷。
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去哪裡。
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事情……柔芷,也總是閉口不談。
我想要蹲守,都不知道應該朝着哪個方向蹲守。
挫敗感湧上心頭,我心頭煩躁。
這些天我究竟是在幹什麼?
一件正事不曾做。
被羞辱之時放下的狠話,居然已經忘得幹幹淨淨。
真是……沒用!
我心頭惱恨卻又無計可施,隻能在範府裡瞎轉悠,避開人群,盼望能夠有一絲生機。
我專挑幽靜處走,約莫三柱香的時間,周圍景色漸漸陌生。
雕梁畫棟,從镂空窗戶裡,我看見迎春花低垂,好似綠色瀑布作上好帷幔,将牆後竹林隐藏。
這是我沒有見過的景象。
我不知道這是何處,事到如今,也沒有更多時間猶豫,隻得小心翼翼往前。
“娘子,這不是你可以進去的地方。”
我來不及提裙擺,貓腰離開,便先一步被叫住。
回頭,瞧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角落占了個陌生的下人。
他手裡拿着刀,眼神兇悍地盯着我瞧。
……有刀,算了。
我後退兩步,與此人拉開距離,“我走錯了路。”
男人抱着刀,冷酷無言。
他同我沒有多餘的話,隻有那雙陰森的眼睛盯着我瞧。
手握在刀柄上,時刻準備抽出。
“既如此,就不妨礙你執勤。”
我提着裙擺離開,快步疾馳,等走了許久之後回頭,發現那人已經再看不見。
這才狠狠松了口氣,涼意襲來,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範府……好吓人。
我右手撫着胸脯,感受自己心悸不止。
但轉念一想,如果能夠長久地待在範府裡,這些刀就不會指向我:範府将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能夠護住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