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朋友嗎?”陳子檀眼裡似有困惑,“不是我請你和我一起嗎?我想一路有你相伴,便邀你同去,為什麼要像生人一樣呢。”
兩人相顧無言。陳子檀歎一聲,道:“無論如何,你願意同去,我很開心。放心吧,我會很照顧你的,無論有什麼事,都會給你兜底。”
說着,他拍拍趙怡同的肩膀,笑了笑。
“初九是我冠禮,雖然年齡還沒到,是當餞别式了,你一定要來。”陳子檀說着,遞來一張請柬。
冠禮算是男子的成人禮,辰樂國一般在男子十八歲舉行冠禮,加冠而立,男子成年。
趙怡同倒是還沒想到:“你年齡還沒到嗎?看着挺成熟的。”陳子檀待人接物遊刃有餘,迎來送往長袖善舞,居然還是未成年。
“現在十七,夏天過了生日十八。欸,我們居然沒有聊過年齡,你幾歲啊?”陳子檀道。
“你覺得呢?”趙怡同笑道。
“嗯......二十八,理由,心如磐石,不動如山。”陳子檀摸着下巴道。
“我可是青春少女,年方十七,正是花樣年華,你才二十八。”
“同歲呢,你什麼時候生日?”
“秋天。”準且的說,穿越前的那兩天,她剛獨自度過了自己的十七歲生日。
“小妹妹,叫哥。”陳子檀微擡下巴,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腦袋。
“睡覺吧你。”趙怡同輕輕搖了下他的頭,“紅着臉,還能和我聊天,身上有沒有酒氣,你這酒量真是個謎。”
陳子檀順着她的力道趴在桌子上,隻露出一雙眼睛,水光潋滟,“頭暈。”
“頭暈就睡罷,倒在書山裡,定能增益多多。”趙怡同說着起身,陳子檀真的如言偏頭睡去,墊着書,歪着脖子好不别扭。
“事都聊完了,我要走了。”趙怡同輕聲道,她左右看看,找到張毛毯,她拂去毛毯上壓着的書本,将它掀起。
陳子檀閉着眼,睫毛微顫,感受着肩頭的重量,一雙手擡起他的臉頰,把毛絨墊在書上,輕柔無比。
“流口水了。”趙怡同捧着他的臉,輕輕道。
陳子檀瞬間睜眼,和近在眼前的她對視,伸手摸上自己的嘴角。
趙怡同嗤笑道:“我就試試你,真是裝睡啊。”說着,把邊角随便拉到他肩頭。
“自己弄罷,我走喽。”趙怡同看着陳子檀滿臉黑線的樣子,更是控住不住嘴角上翹,哼着小曲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事情都堆到了初一,之後的幾天,都沒有什麼大事,至少對趙怡同來說是這樣的。初二回娘家,初三、初四走親戚,都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三餐飯點,幾人聚在一起,過年菜色豐富,如常一般侃天侃地,趙怡同在飯後就直接躲回樓上,缺席午睡前的聊天。
平靜的午後,平常的聊天,她卻沒法像之前那樣自如,心裡有個疙瘩,思考着這句話,是對着她自己說的,還是對着看不到的“她”說的。
還好這個年也挺忙碌,他們隻覺得趙怡同狀态不好,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沒有多疑。
破五,鞭炮炸起,年在聲聲噼啪中走過,過了初五,就過了年了。
一陣敲門聲響起,難得溫潤的聲音傳來:“快點起床,今天吃餃子。”
是蘇辛泉,他近來看趙怡同總悶悶的,臉上笑着,卻根本沒有笑意,便發覺她有些心事,便也不再和她嗆聲,和和氣氣的說話了。
趙怡同翻身下床,洗了把臉,這兩日睡眠質量奇高,之前那些毛毛鬼鬼的感覺都消失不見了,一覺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
“來了。”說着,她下樓。
餃子在煮着,蘇姨看着鍋,崔叔打開碗櫃,準備撈餃子,蘇辛泉拉着門簾,和裡面兩位聊着天。
“餃子煮好了。”蘇姨說着,接過瓷碗,裝滿了幾碗,蘇辛泉端到供桌上,趙怡同跟着進去端碗。
供桌上擺好碗筷,蘇姨點起長香,幾人依次磕頭祈願。
“這一炷香燒完,年就過完了。”崔叔道。
“是呀,這幾天可是忙死了。”蘇辛泉道,“親戚太多了。”
“别這樣說,人家也來走我們了,這是禮尚往來。”蘇姨道。
趙怡同不語,隻是一昧的吃着餃子。
三人聊着,蘇姨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趙怡同,“小同,怎麼不說話?”
趙怡同拉出乖乖笑,道:“才睡醒,有點懵。”
“诶呀,初五了,小志要走了。”崔叔道。
“他今天就走嗎?”趙怡同驚道。
“二十五到初五,方便回家串門,哨卡不收費。他們想年後走,今天是最後一天。”崔叔道。
“我們一會去送送他們罷,”蘇姨道,她輕歎了口氣,“年輕人,留不住的。”
碗筷收拾完畢,幾人一同出門,張維志家在城東,距藥鋪不遠,步行半刻就到。
還沒到門口,就聽到了張維志渾厚的聲音,“窗關好了,門鎖好了,不用再看了,不要憂心了夫人,都已确認多遍了。”
張宅大門已閉,馬車整裝待發。張維志坐在車前,手拉缰繩,看見幾人來到,又翻身下車,嬉笑向前迎人。
“我原說走到店前,再攜家人道個别呢,崔哥你們倒先來了。”
崔叔攀上他的肩膀,輕輕拍道:“原說是小張小張的,現在也是個大人了。”
“說笑了,到您面前還是個小孩。”張維志道。
“走吧,走吧,咱們沙城這地方留不住人,出去了才有出路。”
張維志連連擺手,匆忙說些什麼。
兩人聊天的間隙,章程頤掀開了馬車簾子,和蘇姨道着别,趙怡同拎起準備的幹糧,遞給她。
小蕾的腦袋被蘇家四人輪番蹂躏,誰都知道,這有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了。
輪番道别後,天已快要破曉,路的盡頭散出淺橙,向上暈染,漸漸消失在青幕中。
張維志看了眼天色,崔叔會意,擺擺手,言語催促他走。
趙怡同從袖口摸出個信封,遞到張維志手中,“共事這麼長時間,給你寫了封信。”
他塞進袖中,翻身上馬,揮一揮手,拉動缰繩,棕馬應聲向前,“哒哒哒哒”,向前奔走,駛進那片淺橙中。
趙怡同站在原地擺手,直到馬車完全消失在道路盡頭。
一别兩闊,走出沙城,面前是無盡的遠方,無窮的可能,所以上路吧,路邊有美景,路的盡頭是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