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視線在她身上停留,她四處巡視,未尋到那目光的來處,或許是她今日心神波蕩,有些驚弓之鳥。
那說書先生休息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故事再次開始。
顔南青這次聽得入神。
重生一事是鬼怪之談,但卻能全了那有仇報仇的心願。
重活一世,她萬分珍惜神明給她的第二次機會,隻想遠離京都。
前世一切與她而言已是過往雲煙,與其想着今生還未上演的仇怨,還不如想法子避免猜忌懷疑,早早逃走。
二樓上,男子的目光仍落在顔南青身上。
果然不負他所料,她果然來了。
倒是少見她穿女裝出現在青天白日之下。
就算是戴着面紗,他也能第一眼認出她。
“世間仇恨,你報完了我來報,輪番上演,循環往複,直教人不如從源頭斬斷,得個一幹二淨。”底下傳來說書人的聲音。
源頭?
男子輕笑一聲,這源頭可是被埋在深處,要将它挖出來,怕也隻有以身入局。
他懶得聽說書人繼續說下去,左右不過是些大團圓的結局,難道還真能叫那女子殺了她前世相公?
站起身,撫平衣裳皺紋,側頭吩咐手下人将那話本子買上,他又問了句那說書人的名字。
這名字入耳,倒是讓他再次看了眼那說書人,市井相逢,唏噓不已 ,往日探花郎,今朝說書人。
帶着書走下樓,經過顔南青時他腳步加快,逃也似的離開。
可不能讓這暗衛發現自己到底是誰。
“啪!”
“有道是,天道不容負心漢,願教癡女換來路。”
衆人從故事中醒來,紛紛為那蘇雲報仇雪恨痛快不已,顔南青擡起頭,也想瞧瞧那男子是和神情。
但那人卻早已消失不見。
一路上,明溪月都在詢問顔南青她對宋豫的看法。
顔南青不明就裡,說那宋豫瞧着像是個有教養的貴公子,隻是稍顯懶散了些。
明溪月捂着嘴偷笑,顔南青低着頭瞧見她笑彎的嘴角,回想自己方才并沒說錯什麼話。
回明府的路上,顔南青看到許多背着行囊的百姓,“小姐,這些是回虞州的?”
明溪月搖搖頭,“這些,是想出虞州的,”末了,她似乎是想到什麼,“阿昭,今日是小年,我便允你一天假,你今晚可晚些回府。”
明家向來對下人不薄,也因這次不知有多少人擠破了頭也想擠入明家。
顔南青甚至想過,若她七歲那年沒去京都而是入了明府,她每日幹活該有多輕松,活少錢多好不快活。
将明溪月送回明府,顔南青便向她告假離開。
但她并沒回西南小院,而是向城門方向走去。
年關将至,粉紫色雲層裡飄出細雪,落在挨家挨戶房檐上,将虞州埋在其中。
城門隻零星幾個百姓背着行囊,擠在守衛桌前,苦苦哀求。
“官爺,行行好吧,我已有一年沒回家了,家中老母卧病在床,我得回去盡孝。”
“是啊,官爺,大家也要回家。”
為首的是個體型稍胖的守衛,他揮揮手,走到城門口旁貼着的告示旁,“各位瞧瞧,不是我不放你們走,城外盜賊猖狂,刺史也是為了你們好。”
衆人見狀,又想起前幾日大街小巷聽見的傳聞,互相交換眼神,也隻好歎息一聲,拖着行囊走了回去。
這戲碼每日都會上演好幾次,街角處的一位藍衣男子将一切盡收眼底,掏出筆墨在本子上劃了幾道。
他數着紙上的姓名,“李越,薛仁,白三,”念到末尾那個名字時他停了停,“房瓶。”
顔西深歎息一聲,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他将筆收起來,手被凍得通紅,他将手又收進袖子中,正準備悄無聲息離開,轉身便撞上顔南青。
她輕輕點頭,拉着顔西深又看了一會。
“看來,就算是今日,這城門也開不了。”顔南青道。
顔西深緊張起來,“南....陸姑娘,你怎麼在這兒?”
顔南青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掌心,“今夜是小年夜,我來接你回去。”
顔西深眼眶微紅,他是個容易被感動的人,更何況現在身處虞洲他們幾個兌澤之人隻能互相抱團。
“陸姑娘,我們回去吧。”
顔南青微微一笑,二人轉身離開。
“小深,你這性子是怎麼做到能在虞洲情報處的?”
顔西深吸了吸鼻子,“因為阿北。”
顔南青了然。
兌澤和其他暗衛組織最大的不同就是,組織不會抛棄任何人。
但免不了有的暗衛總是完成不了任務,于是侯爺提出,這些暗衛可以向督使申請一個夥伴,美名其曰互相幫扶。
顔北雲和顔西深便是如此。
二人一同執行任務,無論好壞兩人同擔。
但這個規定也有個問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可以幫扶自己的人。
顯然,侯爺并沒有想到這一點。
畢竟兌澤有言,兌為澤,隐淵映萬象;同袍同澤,死生共赴。
顔南青就沒有此等煩惱,她前世幾乎沒有未能完成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