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聲餘光瞥見清潔車,似乎看見垃圾桶後面有什麼東西,他側眸往那看去,經理已經推開了“暗夜迷疊香”的包間門,站在門口點頭哈腰地道:“裡面請。”
雁鳴聲收回視線,擡腳走進包間裡。
“暗夜迷疊香”裝修的整體風格偏沉穩商務,包間隔音很好,内有一個小吧台,方便調酒師在這裡調酒。沙發地闆以及壁紙全部選用深色調,配上暖黃的燈光,适合想安靜放松好好喝一杯的,又或者與人談重要生意的。
房間裡還擺着一張台球桌。
于醒在沙發裡坐下,“你們老闆呢?他昨天不是說他從國外回來了,怎麼沒看見他人?”
經理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尴尬起來:“BOSS他……BOSS他來是來了……”
于醒沒察覺出經理的變化,大手一揮,道:“既然來了就把他叫過來,哥幾個好久沒見面了,讓他過來一起喝一杯。”
經理欲言又止,嘴角的笑有點挂不住了:“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跟你們老闆有什麼關系?他在酒吧裡又淋不到雨。”
于醒說完才擡頭看見經理臉上的表情,心裡頓時湧上來一陣熟悉的不安感:“你們老闆他……現在在幹什麼?”
經理眼睛一閉,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BOSS他說……下雨天是憂郁,是灰色的眼淚,是潮濕的歎息。”
于醒、雁鳴聲:“……”
經理:“所以BOSS說他要去雨中走一走,聆聽……聆聽惆怅的歎息。”經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而且BOSS他還沒有帶手機,因為他說不想讓俗世凡塵的喧嚣玷污了這份純淨的憂傷……”
于醒不忍直視地将臉埋進了掌心,然後大力地搓揉幾下,這人最近這三個月都挺正常的,出國也是為了酒吧的事情。于醒原以為是他父母逼他去看的那個心理醫生起作用了,沒想到,沒想到啊……
雁鳴聲之前不願意跟他來這裡,果然還是明智的選擇。
于醒在理性地離開和感性地留下之間反複橫跳,最終還是選擇了理性,轉頭看着雁鳴聲:“要不我們換——”
雁鳴聲:“他散步應該不會走遠,你找人去把他叫回來,就說于醒來了。”
“好的。”經理轉身快步走出包間。
于醒震驚地瞪大雙眼看向雁鳴聲,他認識雁鳴聲兩年了,以他對雁鳴聲的了解,在經理那番話說完之前,雁鳴聲就會起身面無表情地離開。
而現實是,雁鳴聲不僅沒有起身離開,還讓經理把人叫回來。
于醒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麼簡單,他心中随即打起了鼓,雁鳴聲該不會是想等人回來之後,把人給打一頓出氣吧……
雁鳴聲懶洋洋地倚進沙發裡,并沒有向于醒解釋的打算。
經理很快帶着小婷走進包間,低頭囑咐了小婷幾句便又匆匆離開。
雁鳴聲視線越過小婷看向她身後的那扇門,片刻之後,長長的眼睫垂下,他低頭看着手機不再留意包間裡的動靜。
于醒還在盯着雁鳴聲看,他臉上表情越來越古怪,為什麼他會覺得雁鳴聲現在看上去有點……失落?
他瘋了吧!
另一邊,經理手裡拿着剛從衛生間接的一杯水,氣勢洶洶地穿過二樓走廊,走到女更衣室門口,他毫不忌諱地推開女更衣室的門,沖到正躺在更衣室沙發上裝醉的今珏面前,對準今珏的臉就潑了上去。
今珏直挺挺地彈坐起身。
經理之前本來看今珏是BOSS親自招進來的人,對她有幾分客氣,還把她安排在了薪資待遇最高、還有小費拿的三樓。
但見BOSS點名把她招進來之後就像是忘了這個人似的,就連從國外出差回來,也沒有想起來問問今珏的近況。
經理認定BOSS就是一時興起把今珏招進來,但對她并沒有别的意思,所以對今珏的态度便不像剛開始那麼客客氣氣的了。
經理見今珏醒了,也不跟她多解釋,揪着她的衣領就把她往外扯:“上班時間你居然給我躲在這裡睡覺,今晚的工資你别想要了!”
經理揪着今珏從員工通道走到酒吧後門,把她往雨中一推:“去把BOSS叫回來,就說他朋友于先生來了,想找他喝酒。”
今珏先是被劈頭蓋臉潑了一杯水,然後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被經理推到了雨裡,還讓她去找什麼BOSS?
她都沒見過BOSS,怎麼找。
“經理,我沒見過BOSS,不知道BOSS長什麼樣啊。”今珏連忙叫住準備離開的經理。
經理非常不耐煩地回:“穿白襯衣黑西褲,在雨中散步,看上去最裝……最憂郁的那個人就是他。”
系統:[……我還是頭一次聽見這麼抽象的形容人的方法。]
今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大概是怕我真的找着人了吧。]
十分鐘後,今珏發現自己錯怪經理了,因為那位BOSS竟然跟他口中的形容分毫不差。遠遠的,今珏便看見不遠處路燈下有道修長身影和周圍那些行色匆匆、撐傘走在雨裡的人不同。
因為他,沒有撐傘。
不僅沒有撐傘,這人還是所有人中走得最悠閑的一個,再加上他穿着白襯衫黑西褲,今珏可以确定,這就是經理要自己找的BOSS了。
細雨如絲,在路燈冷白的燈光下像是冬日紛揚的細雪,融化在無盡的夜色裡,驅散了酷暑的炎熱。
男人衣衫濕透走到路燈下,靠在路燈杆上,仰頭任由雨水落在自己的臉上。
今珏朝男人小跑過去。離近了之後,今珏發現這人還在小聲地唱歌。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暖暖的眼淚跟寒雨混成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