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包裹放膝蓋上打開了。
裡頭是個木制飯盒,在馬上颠了這麼久也沒撒,可見質量極佳。
食物的賣相馮玉就不多奢望了。
如果負責送飯的不是阿莫,她甚至覺得自己隻能得到殘羹冷炙,但因為恰好是這好心腸的小哥送飯過來,這飯盒到了她手上都還是熱乎的。
那她實在也不該有什麼更高的期待了。
但是讓馮玉意外的是,當她打開蓋子,裡頭居然用一層鍍鐵有模有樣地隔了兩個分區出來。較小的左側區域放着節牛角做的小盅,較大的右側區域則是煮熟的土豆,以及一些不知名野菜。
筷子勺子什麼的馮玉找了一圈也沒找着,估計就是沒有了——而且昨晚奇力古她們吃飯也是直接上手,最多是拿匕首叉着肉吃,這就算是餐具。
她隻好又把注意力放回飯盒裡,拿出左側的牛角盅搖一搖,裡面是液體。
用了點力氣打開蓋子,就得到了一小盅蘿蔔湯。
哇哦。
馮玉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居然還配喝湯呢。
整頓飯雖然素是素了點,但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馮玉就生怕北地人故意折騰她,又給她送些牛羊肉過來,不吃吧餓,吃吧傷口疼。
所以吃素就吃素吧,總比把傷口搞發炎要好。
就這樣左一口稀的右一口幹的,也算吃了熱騰騰的一餐。
如果這頓飯到此為止,馮玉會感激涕零。
但奇怪的是,她吃着吃着忽然發現那些素菜底下,還整整齊齊碼着一大塊……
這是魚肚皮?
馮玉将信将疑地拿起來咬了一口,眼睛霎時就睜圓了——不僅是魚肚皮,還是去了刺的魚肚皮。
*
這不對吧?是把别人的飯送她這兒來了嗎?
對了,阿莫也會給他姐姐送飯,肯定是把給姐姐的和給她的拿串了。
這麼一想,馮玉趕緊把那魚肚皮塞嘴裡,好像生怕有人再給她搶了去。
受傷的身體吃不了牛羊肉,但魚肉倒是清淡無負擔,特别适合她養身體。
再仔細一看,魚肉底下還有塊軟和焦香的烙餅,明顯就是剛出爐的。
……早知道先往下翻了。
馮玉現在就是很後悔,她吃了太多土豆,還喝湯混了個水飽,這烙餅她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隻能有心無力地聞聞香味。
并感歎阿莫的姐姐飯量可真大。
當然馮玉也不會浪費,她重新把烙餅放回飯盒,蓋上蓋子,然後出門把飯盒埋在了雪地裡。
就這樣把食物放進了天然大冰箱,下頓想吃的話還可以拿出來熱一熱。
做完這些之後,不管是精力還是體力基本上都耗盡了,肚子裡填滿了碳水,困意便如潮水般襲來。
即便如此,馮玉還是強撐着用手心融化雪水,把因吃飯弄髒的手搓洗幹淨,這才拖着厚重的大氅晃晃悠悠回到帳中。
而後往床上一倒,便人事不知了。
*
馮玉這一覺睡得很沉,夢裡自己好像到了奈何橋,四下裡越來越冷,冷得她直打哆嗦。
但好在很快又暖和起來,暖得她飄飄欲仙。
不過這樣的舒服沒能持續太久,是身上愈發加重的痛感把她喚醒的,清醒時已經疼得嘴巴都打顫了。
“你醒了?”
是熟悉的聲音,也是熟悉的問話,好像早晨他騎馬趕來時,也是這麼問的。
馮玉覺得很神奇,明明是個男人,冷不丁出現在她床邊,她竟完全不覺得怕。
帳篷裡很昏暗,應該是天黑了,但生起的炭火帶來光亮,帶來溫度,也帶來靜谧的噼啪聲。
馮玉仰躺在那裡,一面痛得抽氣,一面咬牙叫了聲:“阿、阿莫。”
“……是我。”
異族人的漂亮面孔出現在她的視野範圍内,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額頭,就好像他是個大夫。
馮玉半開玩笑,當然也有真心詢問的成分:“我還能活多久?”
便見阿莫眉頭皺一皺,嘴上回了句:“不要亂說。”
然後就掀起了馮玉蓋在身上的大氅。
馮玉被吓了一跳,好在她身上還纏滿繃帶:“你幹嘛?”
卻見阿莫已經伸手開始解繃帶了:“給你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