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這樣熱面餅?”
馮玉覺得他問得更怪:“那我該怎麼熱?”
阿莫拿過馮玉放在一邊的飯盒,從底部凹槽裡摳出個木頭手柄,又不知按動哪個機括把飯盒裡那層鍍鐵取了下來,再往鍍鐵上一插。
居然就有了鍋。
鍋裡還剩些土豆,阿莫就這麼把鍋子往炭爐上一放:“這樣熱。”
*
所以阿莫給送的飯其實是一天的量,因為可以反複熱着吃。
所以他昨晚之所以沒給馮玉帶飯,是誤以為她已經吃過了。
新的一天阿莫給她帶來了新的飯盒,之後就可以兩個飯盒輪換使用了,每次阿莫來時會帶走髒的,送來裝了飯的。
直到馮玉吃上了新一天的飯,阿莫還在驚訝:“真的嗎?你真的從來沒用過這個嗎?”
馮玉第不知多少次地回答他:“我真的、真的、真的沒用過,我都把餅掉爐子裡了你還要我怎麼證明我沒用過?”
“可是連小孩子都會用。”阿莫說,“我剛正燒着飯呢,聽到幾個半大孩子笑說你不會吃飯,在砸食盒,我就趕緊過來了……所以最後放鹽時有點着急,可能鹽味淡了點,你覺得怎麼樣?”
馮玉正嚼胡蘿蔔的嘴就這麼停了下來。
但還是咽了之後才開口:“這飯是你做的啊?”
“……是啊,怎麼了,不好吃?”
“不不不,好吃,挺好吃的。”馮玉趕忙又吃了口菜。
說實話這個飯做得其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都是些水煮菜,不知道和馮玉現在必須清淡飲食有沒有關系。
但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是用了心的,比如不管胡蘿蔔還是土豆都切成合适入口的大小,菜湯的鹹淡也剛剛好,而且今天依舊送了沒有刺的魚肚子。
所以這飯還真不是拿錯了,是特意給她做的。
如果是昨天知道,馮玉會覺得細緻過頭,甚至懷疑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現在的話,就覺得阿莫大概是在彌補族人們犯下的過錯吧。
當然這也是很難得的,上帝視角總能很快區分出善惡對錯,但阿莫他就生活在這個環境裡,他能判斷出自己的族人有問題,而馮玉隻是在反抗,這已經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
更不要說他還身體力行地照顧她,待她這麼好……
所以馮玉雖然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但内心還是很感激的,她甚至有點擔心他:“哎對了阿莫,你之前說,你給我送飯和治療,都是奇力古安排的?”
“嗯。”阿莫說着從後腰抽出把匕首,一點點刮着剛剛那塊餅上烤糊的一面,嘴上問,“怎麼了?”
馮玉隻當他是刮着玩,也沒管,就繼續問:“那别人知道你是奉命行事嗎?你給我吃得這麼好,還這麼照顧我,萬一有人連帶着看你也不順眼怎麼辦?”
“啊?應該不會吧?”
“怎麼不會,你可不要低估了人性。”馮玉看他這樣兒就覺得愁,人也不由得變得啰嗦,“你看你一個男的,又會照顧人又會做飯,衣服頭發也都收拾得幹幹淨淨,長得好看心地善良氣質還弱……你這種人真的很容易受欺負。”
馮玉是覺得自己沒說他什麼好話,但阿莫倒是聽樂了,臉上的笑壓都壓不下去。
他還握着匕首利落地耍了一下:“我哪裡弱了,我可一點都不弱。”
别說,玩匕首這一下确實挺帥的,但配上這一臉純良的笑意,還是沒有任何說服力。
馮玉掐掐眉心,隻好往細了叮囑:“就比如說這魚……當然不是不讓你送的意思啊,就是說你稍微背着點人,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是自己吃的,或者說給你阿姊準備的。平日裡要是聽到有人罵我,你也跟着罵兩句,可别向着我說話。”
馮玉說着說着還想起了最要緊的事:“哦對了,還有,尤其是你昨晚跟我說的那些話,什麼‘要不是大汗發兵南下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什麼的,這個是大忌中的大忌,千萬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說起來,連你阿姊都不行!”
“這還用你教,我自己又不傻。”阿莫刮淨了那些黑黑的糊,又一個回手将匕首插回後腰。
馮玉剛想松口氣,覺得好在他也不是完全沒心眼的,便聽他又綴了一句:“但跟阿姊說沒關系吧,她是我最親的人了。”
馮玉腦瓜又開始嗡嗡:“你可長點心吧!這種話你就應該爛在肚子裡,你都不該當着我的面說起來……”
“真沒事,我阿姊她自己都是這麼說的,她早就不想再打仗了。”
“你連這都告訴我?!你别有一天連你阿姊一塊兒害了吧!”
馮玉在抓狂,阿莫卻還跟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把爐子上熱好的剩土豆往自己的餅上一倒,卷起來就起身:“我先走了,家裡還有活。”
事情發生得太快,馮玉險些沒反應過來:“哎,等等等等,你幹嘛?你沒吃早飯嗎?我這半邊菜還沒動,你餓的話我分給你……”
她說着說着就沒音了,因為阿莫一邊往外走,一邊在那塊餅上咬了一口。
他他他他是真要吃啊!
馮玉覺得自己頭皮炸了,抱着飯盒就追上去:“你幹嘛?你吃我剩飯幹嘛?!”
但阿莫一手拿着卷餅,另一手利索地就上了馬。
他低頭看着追出來的馮玉,似乎覺得她奇怪又好笑,忍不住丢給她一句:“你又發什麼瘋啊。”
馮玉也說不出更多話來,就這麼眼睜睜看着他一邊吃着卷餅,一邊騎馬溜達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