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夜幕,唯月光如水。
城東的古宅周圍滿是荒草,枯葉簌簌,牌匾上的“華府”二字破舊不堪,甚至有些看不清,凄厲的寒風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那聲音像極了惡鬼的哀嚎,叫人感到發憷。
聞唳驟然出現在古宅的門口,他望着此景,心中頓然百感交集,擡起靴,踩過那枯枝,簌簌作響。
古宅裡也是一片荒蕪,不像是荒廢了十幾年,好像是幾百年,陰森可怖,完全想不到以前多麼的輝煌。
“真是凄涼啊。”遊魂感慨。
聞唳未答,他已經走到了宅院正中,沉默不語。
铛铛铛——
一聲清脆的銀鈴聲在凄厲寒風中作響,更添了這古宅的詭異。
聞唳仰首,隻見那東廂的屋檐下有個銀鈴,那銀鈴竟然還泛着銀光,像是嶄新的,簡直是匪夷所思。
“宅子裡有人。”聞唳下此定論。
若是十幾年真無人來過,銀鈴怎麼可能還是嶄新的。
“如此破敗,誰會住在這裡?”遊魂唏噓道。
聞唳不緊不慢道:“誰知道呢?”
他緩步走向東廂,東廂離着不遠,走了沒幾步就進了東廂的庭院裡。
聞唳走進庭院,擡眼默默望着那屋檐下不斷晃蕩搖曳銀鈴。
他突然擡手,一道紅色靈光自他手中飛出,越向那屋檐下,轉瞬間,銀鈴連着屋檐的那條細鐵鍊被割破。
在銀鈴落地之前,聞唳指尖一轉,那銀鈴徑直朝他飛來,落在他的手中。
那鈴铛上并沒有多少繁複的雕刻紋路,顯然隻是個路邊就可以買到的普通小鈴铛,隻是這鈴铛看着卻是嶄新的。
“應當挂上去沒多久。”
聞唳垂下眸,神色冷漠。
“出來吧。”
他掀起眼皮,冷若冰霜的目光射向那屋檐下,語氣顯然帶着警告。
砰—!
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聞唳聽見了,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随即側身,想看看是什麼情況。
隻見一名女子站在宅子門口,腳邊躺着幾條倒下的木樁,應當是進來時不小心碰倒的。
不過更合理的解釋就是看見聞唳,吓得碰到了木樁。
隻是聞唳的注意點不在這裡,他的目光如尋常一般淡淡落在女子手上,那女子正捧正捧着一布袋的枇杷,而他也看清了女子的臉。
是在守仙府撞到他的那名侍女。
“是你。”
聞唳率先打破這死寂,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映着他的半張臉。
那眸中神色更加冷漠淩厲,如鋒利的刀鋒劍刃,直直射向女子。
侍女應該是被這眼神吓到了,她愣在原地,躊躇一番,随即回過神來,抱着枇杷拔腿就跑。
聞唳絲毫不慌,也早早預料到,腳下一轉,一轉眼,便出現在女子面前。
侍女匆匆停下腳步,差點撞上聞唳,可她反應快得很,很快又不動聲色的轉身跑開。
聞唳神色一凝,手中悄悄施法。
侍女剛跑出幾步便定在了原地。
“姑娘,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聞唳淡然開口,轉而又轉身朝着宅子那的廂房,一字一句。
“屋内的人,還不打算出來嗎?”
“本君不喜與人嬉戲。”
良久,房内傳出一道長長的歎息聲。
緊接着,“吱呀”一聲,廂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老者拄着拐杖,緩步走出,許是因為過于削瘦,那身玄衣看着不是很合身,将他的手藏在那巨大的廣袖裡,面上看來更是骨瘦嶙峋。
“南宿神君,久仰。”
老者聲音沙啞蒼老,整個人就如地上的枯枝敗葉一般,仿佛過去一陣凄厲的風,他也會随之而去。
“你的鈴铛。”
聞唳朝男子走近幾步,擡起手,露出掌間那嶄新的銀鈴。
老者看着那銀鈴,輕笑一聲,巨大的廣袖下伸出一隻骨瘦如柴的手,仿佛剝下那層脆弱的皮囊,便可以看見那蒼白的骨頭。
他拿過聞唳手中的銀鈴:“多謝神君。”
聞唳雖神色自若,但語氣裡卻不免染上一絲愧疚:“這是本君親手斬下。”
遊魂啧啧兩聲,聞唳悄悄深呼一口氣,隻當他不存在。
老者手中緊緊握着那銀鈴,臉上扯出一抹笑:“正巧也該換新的了,斬下也好。”
聞唳打了個響指,那本來被定住的女子得了自由,她抱着枇杷,轉身看到老者的那一刻,晦暗的眸中似乎亮起一瞬光,随後拔腿跑過去。
老者望着身邊跑來的女子,朝聞唳笑着解釋道:“老朽名叫蘭玉,至于她,神君喚她阿皎便好。”
說完,蘭玉瞥了一眼阿皎,解釋道:“阿皎是老朽在城邊撿的,天生殘缺,說不了話,并非是故意想要沖撞神君,還望神君見諒。”
聞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淩厲的目光落在蘭玉身上,質問道:“到是不是該告訴本君。”
“你為何在此?”
蘭玉一怔,随即尬笑解釋道:“老朽一把老骨頭,撿到阿皎之後就來了這裡,機緣巧合之下,可算是替阿皎謀到了一份差事,見這宅子看着不錯,便不想再流離播越。”
說着,他又微微皺起眉。
“不過這宅子的西廂有時候晚上總會出現些奇怪的歌聲,老朽便和阿皎一直住在這東廂裡。”
“西廂?”聞唳的注意點落在了這裡,他若有所思的問道:“你去過西廂嗎?”
蘭玉搖了搖頭:“阿皎害怕,老朽曾來此看過幾次,但一無所獲,那歌聲更像是憑空出現的,為了擋這歌聲,老朽特地買了這鈴铛挂在那屋檐下。”
說着,他垂眸看着手中銀鈴,一邊阿皎唯唯諾諾的躲在他的身上,她看見了蘭玉手裡的銀鈴,将手裡的枇杷遞給蘭玉。
蘭玉會意,笑着接過那一布包的枇杷,又将銀鈴給了阿皎。
阿皎接過銀鈴,欣喜若狂的兩手抱着,還放在耳邊搖了兩下,清脆的聲音如汩汩清泉。
“這枇杷…”聞唳欲言又止。
蘭玉聞言一愣,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枇杷:“神君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