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敖烈剛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也許是再次确認自己留下來的意願,也許是想問更多關于混天绫的事情,左前臂的皮膚下卻猛地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感,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内部點燃了。
他猝不及防地“嘶”了一聲,下意識地捂住手臂,那裡植入的緊急通訊裝置正微微發燙,并閃爍着細微的光芒。
幾乎是同一時刻,頭頂那片被烈日炙烤得白茫茫的天空中,毫無征兆地炸開了一朵巨大的、海藍色的信号禮花。
那藍色深邃而純淨,如同他故鄉無風時的深海,在這片隻有黃沙與破敗的荒漠背景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甚至有些不合時宜的華麗。
禮花無聲地綻放,緩慢擴散,像一滴巨大的藍色墨水滴入了渾濁的天空中,清晰地向着某個方向傳遞着信息。
哪吒微微眯起眼睛,擡手遮擋了一下略顯刺目的天光,他先是銳利地掃了一眼那朵正在消散的藍色信号,目光随即落回到敖烈捂着手臂的動作上。
他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波瀾,但那雙冷靜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了然:“你的人?”
“陣勢不小。”他評價道,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天氣:“他們這次鬧出的動靜不小,營地不少人都看到了。走了正好,省得引來别的麻煩。”
他的潛台詞很明顯,敖烈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麻煩源。
“對……他們來接我了。”敖烈放下手,手臂上的灼痛感已經消失,隻留下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等待了這麼多天,無數次在不安和希望中搖擺,救援信号終于抵達,他本該欣喜若狂,奔向那艘象征着安全和回歸的飛船。
可此刻,他的雙腳卻像是被沙地黏住了一般,心頭沉甸甸的,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
他看着眼前這個用石塊和鐵皮勉強搭成的小屋,看着門外那些在風沙中艱難生存的身影,又看了看身前這個冷淡卻給了他一絲絲奇異安全感的少年。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依舊是那股熟悉的塵土和汗水味,他最後一次嘗試,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那個……蓮,你到底把他藏在哪兒了?我想……至少跟他道個别。”
随着他确認接收信号的意念發出,停在營地邊緣的那艘白色蛋形飛船有了反應。隻聽一聲輕微的嗡鳴,飛船光滑的外殼上瞬間張開了一層淡藍色的能量網格,如同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肥皂泡,将飛船完全籠罩其中。
能量護盾啟動時帶起的微風吹動了敖烈額前的碎發,那層薄薄的沙塵被能量場輕輕排開。
哪吒的目光在那層能量護盾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無其事地移開。
他轉身走向停在石屋外的黑色機車,那輛經過改裝、看起來充滿力量感的機器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金屬的冷硬光澤。
“何必執着。”他跨上機車,熟練地發動引擎,低沉而有力的轟鳴聲立刻打破了周圍相對的寂靜,引得附近幾個窩棚裡探出幾張好奇張望的臉:“不過是個路人。”
他沒有戴頭盔,側過頭,目光最後一次落在敖烈臉上。
那張俊秀的臉上寫滿了顯而易見的失落、猶豫和不舍,海水般湛藍的眼睛裡甚至氤氲起一層薄薄的水汽,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或許,”哪吒的聲音被引擎的轟鳴襯得有些飄忽,卻又異常清晰地鑽進敖烈的耳朵:“是他自己,不願意見你。”
不等敖烈消化這句話的含義,甚至來不及反駁,哪吒已經猛地擰動了機車的油門。
機車發出一聲咆哮,如同掙脫束縛的黑色獵豹,瞬間向前竄出。
後輪卷起大片的沙粒和塵土,形成一道小型的、黃褐色的龍卷風,幾乎是眨眼之間,哪吒連人帶車就沖進了茫茫的沙海深處,隻留下逐漸彌散的煙塵和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的機油味。
“咳咳……”敖烈被撲面而來的沙塵嗆得彎下腰,一邊咳嗽一邊揮手扇開眼前的沙霧。
“跑得……跑得也太快了吧……”他望着哪吒消失的方向,聲音低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帶着濃濃的無奈和一點點委屈:“真是的……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不想跟我玩呢,切。”
他踢了踢腳下的松軟沙土,沙粒順着他磨損的靴子邊緣滑落。
最終,他還是認命般地重重歎了口氣,像個被戳破了的氣球。
他轉過身,看向那艘在能量護盾保護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白色飛船。
艙門感應到他的靠近,正無聲地向側面滑開,露出裡面整潔、明亮、與外面判若兩個世界的内艙。
他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肩膀微微垮着,垂頭喪氣地走了進去。
飛船内部的空氣清新而恒溫,與外面惡劣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控制面闆自動亮起,顯示着複雜的星圖和導航信息。
他還需要駕駛飛船,先飛回他最初墜落在這片垃圾沙漠的坐标點,龐大的救援軍艦将在那裡與他進行精準對接。
離開這個鬼地方,返回他原本那個舒适、安全、井然有序的世界,這似乎是眼下唯一且正确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