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來,坐。”
曹操的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份量,他伸手拍了拍床榻邊的位置。
林風喉嚨滾動了一下,感覺口幹舌燥。
他僵硬地挪動腳步,在床邊坐下,屁股卻隻敢沾了小半邊,姿态拘謹。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無形的壓力。
官渡袁紹三十萬大軍壓境的陰雲,如同沉甸甸的鉛塊,壓在每一個曹軍将士的心頭。
“軍師,袁紹勢大,兵臨官渡,此戰幹系我軍生死存亡,你有何高見?”
曹操的目光落在林風臉上,平靜的眼神下,是深不見底的探究。
林風隻覺得肚子裡一陣翻江倒海,腦子更是在飛速旋轉,拼命想找些萬無一失的廢話來搪塞過去。
他的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了桌案上攤開的那幅巨型廢土地圖。
那地圖是用某種粗糙的變異獸皮鞣制而成。
上面用變異獸的骨粉和幾種顔色詭異的植物汁液,歪歪扭扭地标注着雙方的布防态勢,以及一些醒目至極的輻射區标記。
冷汗,細密地從他額頭上滲了出來。
他哪裡懂什麼攻防布陣?
他下意識地擡手想擦,卻忘了指間還捏着一根先前在沙盤上比劃時用的細木棍。
那木棍的前端,被火燎過,帶着清晰的焦黑痕迹。
或許是過度的緊張,又或許僅僅是單純的手滑,他手腕猛地一抖。
那根細木棍“嗖”地一下,竟脫手飛了出去!
“笃!”
一聲輕響,在安靜的營帳内顯得格外清晰。
木棍不偏不倚,竟直直戳在了地圖上代表袁紹中軍大帳的那個醒目的紅色圓圈标識之上。
力道還不小,直接将那厚實的獸皮地圖,戳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窟窿。
林風整個人都僵住了。
冷汗,幾乎是瞬間浸濕了他的後背。
曹操原本平靜的眼神,驟然一凝。
随即,他眼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地圖上那個被木棍戳出的窟窿,聲音因為極緻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軍師!你這……你這是何意?!”
糟糕!破壞了地圖,他不會被曹老闆一刀割喉吧?
曹操盯着那個窟窿,又轉頭看看林風,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
最終,那複雜的神情化為了一片狂喜與恍然。
“孤明白了!孤全明白了!”
曹操激動地一拍大腿,在帳内興奮地來回踱步。
“哈?”
你明白什麼了?
林風一臉茫然。
“軍師此舉,看似無意,實則蘊含至理啊!袁紹大軍三十萬,看似勢不可擋,實則外強中幹!”
“其要害,便如這中軍大帳,一點即破!軍師不發一言,僅此一擲,便為我軍指明了破敵之關鍵!”
“此乃‘直搗其黃龍’之絕妙暗示啊!”
他猛地轉向林風,眼神灼熱得幾乎要将人融化:“軍師!你的意思是,我軍無需與袁軍進行全面的消耗纏鬥,隻需集中最精銳的力量,如同一柄鋒利的尖刀,直插袁紹中軍,一舉将其帥帳擊潰!”
“如此,則袁軍三十萬,群龍無首,必将土崩瓦解!對也不對?!”
林風張了張嘴。
一個清晰的“不”字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
他的臉憋得通紅,最終隻能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呃……”
數日後,官渡。
曹軍主力與袁紹大軍,隔着一片布滿了大大小小沙坑的荒原對峙。
廢土的夜晚,陰冷而漫長。
厚重的塵埃遮蔽了星月,令天地間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
隻有偶爾巡邏隊手中火把發出的零星光點,在無邊的黑暗中如同鬼火般搖曳不定。
遠處,不時傳來變異夜行生物凄厲而怪異的嚎叫。
那聲音,像是無數冤魂在永無止境地哭泣,給這本就死寂的戰場,更增添了幾分深入骨髓的恐怖。
林風被安置在帥帳不遠處的一頂獨立帳篷裡。
帳篷外,寒風卷着沙礫,呼嘯作響,如同鬼哭狼嚎。
他裹緊了身上那件用幾種不同變異獸皮毛拼接成的破舊大氅,卻還是覺得骨頭縫裡嗖嗖地冒着涼氣。
一想到黑燈瞎火之中,袁軍那些騎着雙眼赤紅的沙漠鬣狗、揮舞着鏽迹斑斑鍊鋸的斥候,可能會悄無聲息地摸進來割掉他的腦袋,他就渾身汗毛倒豎,如墜冰窟。
“不行,太黑了!這鬼地方晚上肯定有磨盤那麼大的變異蟑螂,還有專吃人肉的食人鼠!”
林風猛地打了個寒顫,牙齒都開始不受控制地上下打架。
他再也躺不住了。
一個鯉魚打挺……宣告失敗。
他手腳并用地從簡陋的行軍床上狼狽地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出帳篷。
他要去負責營地警戒的校尉李鐵牛,就是先前那個把他“疏可走馬”之計奉為神策的鐵憨憨壯漢。
找到正帶着一隊親衛巡邏的李鐵牛,林風清了清有些發幹的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穩中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神秘。
“李校尉啊。”
李鐵牛一見是林風,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立刻堆滿了近乎虔誠的崇敬笑容。
他那五大三粗的身子微微躬着,姿态恭敬:“軍師大人!您深夜喚末将,不知有何吩咐?”
林風背着手,故作深沉地仰頭望了望黑漆漆、連顆星都看不見的天空。
他慢悠悠地說道:“李校尉,本軍師的帳篷周圍,光線還是太暗了些。”
“你安排一下,務必多點幾堆篝火。”
“對,越多越好,越亮越好!”
他頓了頓,刻意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故作高深的語氣補充道:“夜間……夜間本軍師需通宵處理緊急軍務,推演戰局變化,萬萬不可被這黑暗侵擾,以免……以免影響了破敵的思路。”
見李鐵牛聽得連連點頭,眼中已滿是敬佩,林風話鋒一轉,語氣更加玄乎其玄。
“哦,對了,如此也方便……也方便本軍師夜觀星象,洞察天機,為主公蔔算此戰之吉兇!”
“夜觀星象!洞察天機!蔔算吉兇!”
李鐵牛一聽這幾個充滿神秘色彩的詞,兩眼瞬間瞪得溜圓,綻放出堪比廢土月光一般的光芒!
他對林風的敬仰之情,簡直如同決堤的江水般連綿不絕,洶湧澎湃!
他猛地一拍自己那比沙包還要硬實的胸脯,發出“嘭嘭”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