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啊……那個……您安排那位将軍保護我，我……我真是感激不盡，感激到想給他磕一個。”

“可他晚上……呃……那動靜，其雄渾程度，連變異蠻牛的低吼亦有所不及，實在是讓屬下……難以‘靜心思考軍機’啊！”

林風頂着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眼窩深陷，腳步虛浮，聲音沙啞，帶着幾乎要溢出來的絕望，站在曹操的中軍大帳内。

他昨夜一夜無眠。

臨時帳篷裡，那位被曹操派來“保護”他的袁軍降将（剛歸順幾日），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不遠處的草席上，制造的噪音讓林風的頭蓋骨都随着那富有節奏的鼾聲一起共振。

就算是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也沒用。

“這特麼是保護？這分明是用噪音進行無差别精神攻擊！”

“再這麼下去，怕是連帳篷角落裡那些見慣了輻射的老蟑螂都得連夜拖家帶口搬家逃難了！”

他現在每走一步，腳下都軟綿綿的，深一腳淺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坑。

大帳内彌漫着一股鞣制獸皮和劣質油脂燃燒的混合氣味，厚重得糊臉。

曹操此刻正背對着帳門，高大的身形矗立，俯身在一張鋪開的粗糙獸皮地圖前凝神細看。

那地圖的邊緣已經磨損卷曲，上面用黑乎乎的木炭歪歪扭扭地标記着一些廢土地标和勢力範圍，散發着一股塵土與汗漬的複雜味道。

林風深吸一口氣，本想提提神，結果帳内渾濁的空氣刮過他幹澀的喉嚨，又粗又硬，嗆得他嗓子眼發癢。

他強忍着不适，才把之前那番話擠出來。

最後那“難以靜心思考軍機”七個字，林風特意拖長了尾音，又加重了語氣，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再不解決老子就要猝死給你看”的悲憤。

話音剛落，曹操的身形倏地一頓，那寬厚的背影瞬間凝固。

随即，他緩緩轉過身來，深邃的眸子帶着探究與審視，緊緊盯住了林風。

林風心裡直發毛。

帳内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用一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已經扭曲變形的焦黑金屬簽，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一個陶土火盆裡燃燒着的劣質油脂。

火苗“噼啪”跳動，散發着一股刺鼻的焦臭，偶爾濺起點點火星。

正是賈诩。

他聽到林風的話，撥弄火盆的動作慢了下來，随即慢悠悠地轉過身，手中那把破扇子，不緊不慢地搖了搖，帶起一陣混合着塵土與油脂味的微風。

“主公，”賈诩的聲音平緩如死水，仿佛在背誦三字經，“林軍師所言‘虎嘯山林，聲震九霄’，莫非另有所指？”

他頓了頓，眯着的眼睛裡，幽光一閃即逝。

“此人看似勇猛粗豪，鼾聲如雷，實則……是故意制造如此巨大的聲響。”

“一來可以掩蓋其夜間的某些秘密行動，二來，莫不是在借此打探我軍中軍大帳周圍的虛實動靜？”

“或者，此人……心有異志，夜不能寐，故而輾轉反側，聲響異常？”

“甚至，主公，此等異響，若是在關鍵時刻，豈非擾亂軍心，動搖士氣？”

林風聽着賈诩這番堪稱“閱讀理解滿分”的“解讀”，瞬間從頭涼到腳後跟，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又幹又堵，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

“啊？不不不！賈軍師您誤會了！天大的誤會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風雙手連連擺動，試圖解釋。

“他……他就是單純打呼噜！真的！純天然無添加，聲音特别大那種！”

“跟軍機，跟異志，跟擾亂軍心，半毛錢，不，連一根變異草的關系都沒有啊！”

曹操眉頭微蹙，擡起一隻手，制止了林風接下來滔滔不絕的辯解。

帳内的氣氛陡然間凝重起來，空氣黏稠得壓人喘不過氣，就連帳外親衛巡邏時，身上鞣制獸皮甲葉碰撞發出的細碎聲響，此刻都格外清晰。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曹操沉聲開口，語氣中不帶絲毫溫度，視線在林風那張寫滿“冤枉”的臉和賈诩那張“一切盡在掌握”的臉之間來回掃過。

林風看着曹操那副明顯已經深信不疑、甚至開始腦補更多陰謀詭計的模樣，再看看賈诩那副“看吧，我就知道”的淡然姿态，渾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

他張開的嘴巴半天沒能合攏。

他隻是想安安穩穩睡個好覺而已，怎麼就稀裡糊塗地快進到舉報敵方間諜，還特麼是“高級”間諜了？

這劇情也太跳躍了！

曹操轉向賈诩，聲音冷硬如鐵，帶着一股肅殺之氣：

“文和，此事便交由你暗中詳查。若真如林軍師‘提醒’的那般，此人有問題，絕不姑息！”

賈诩微微躬了躬身，聲音依舊平淡，卻透着一股子冷意：“屬下領命。定不負主公與林軍師所托。”

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