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煙壓驚,吳館長終于能把話說利索了,“我兒子開車肇事光醫藥費就把家裡的積蓄花光了,賠償的錢是我籌來的沒錯。十年前,首都的瓷器廠胡同還沒那麼多假貨,我在那邊淘了套永樂官窯瓷器,私人買賣,不用上交博物館對吧?
急着用錢,不得已才把那套瓷器出了。我心疼了好久,再放些年,東西肯定能升值,興許能換套房,可惜了。”
吳館長本身就是做瓷器研究的,是個學者型領導,看着膽子也不算大。
“你保險櫃的密碼有沒有洩露給别人?”戴豫繼續唱白臉。
“當然沒有!保險櫃裡的那是鑰匙嗎?那是我們館的命根子,我怎麼會把密碼随意洩露給别人!”老吳激動了,再不相信他,身旁要是有把刀,他能把自己切了,以示清白。
一問一答交流了四十分鐘,老吳終被放行。
第二個進來的是書記,姓姚,看他根根直豎的花白平頭就知道這人十分不好惹。
聽戴豫問他兒子婚房的錢是誰出的?姚書記蹭一下站起來,把皮帶解了。
陳晨以為他要動武,撲上前制止,“你想幹嗎?這裡是公安局。”
結果鐘書記把自己打了補丁的褲衩翻出來,“買房子錢怎麼來的?看吧,從嘴裡,從褲衩子上省的。”
跟倔老頭談話十分費勁,問一句他能有十句等在那,累心。
那位常務副館長和安防隊長關系特别鐵,兩人家裡最近都換了遙控大彩電,錢吧……确實不是正道來的。
世界杯亞洲區預選賽三個月前在譚城辦的,全民關注,萬人空巷。這倆人都是球迷,不光看球,私下還參與了賭球,彩電是靠賭國家隊輸球掙回來。
陳晨沒忍住插嘴,“對也門那場你竟然賭咱們國家隊輸?你什麼眼光?哦不,你眼光太犀利了。”
方魏受不了,猛咳嗽兩聲,問話呢,聊什麼足球?不怕被瘟到。
他倒是沒賭球,他跟朋友打賭,輸了一個月工資,老婆發動五指神功,差點破相了都。
四位關鍵人物問完,收獲不是很多。
老話講不見棺材不落淚,用在他們身上雖然不恰當,但沒有真實指控,也甭指望能套出有用的,就算殺人犯面對确鑿證據,還能狡辯呢。
也不是說他們沒說實話,但對探尋真相幫助不大。四個人都想不起來,自己刻在腦子裡的密碼怎麼會被偷走,他們都信誓旦旦,每次開保險櫃都把外人攆走了,沒有第三人在場。
“先排除他們四個協同作案的可能性。”戴豫提了一嘴,方魏沒反對。
機關單位有個毛病,互相看不順眼,幾個人沒少說其他人壞話,就連關系最好的副館長和趙隊長都說了兩句對方的是非。
東方列車謀殺案不會重演,這四個人團結一心幹壞事的可能性基本沒有,甚至兩人合作作案都不可能,這點眼力戴豫和方魏還是有的。
從理論上說,四個鑰匙持有人作案最便捷,暫時找不到疑點,隻能先放棄。
兩人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把問話工作交給黑臉魏包拯,戴豫和方魏回宿舍眯了半宿。
第二天分組接力盤查,又搞了将近一小天,還是沒收獲。
心得是,這清水衙門掙得不多,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但也沒缺錢到要偷重寶的地步。跟下崗工人比起來,他們旱澇保收,沒必要铤而走險。從表面看,都沒有作案嫌疑。
離齊偉強總隊長給的7日期限,已經過了一半,第二場專案會上,戴豫和方魏被罵得狗血噴頭。
灰頭土臉出了辦公樓,碰到劉之傑跟二姨奶王春花交接完,牽着孩子往宿舍樓走。
背着小書包的念白擡起包包頭,把爸爸好一頓打量,撇了撇小嘴口吐芬芳,“瞧你造得皮兒片兒的,是不是讓人給削了?抓瞎了吧?磕不磕碜?别裝相兒了,換我來吧。”
被領導削完,被女兒削,戴豫凄涼地喟然長歎,“這扯不扯?上了兩天幼兒園,多學了一門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