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八年二月二十三日,明英宗朱祁鎮駕崩。
英宗,聽上去是個相當不錯的廟号。
隋以前,并不是所有君王都有廟号。
隻有對國家有大功、值得子孫永世祭祀的先王,才會特别追上廟号,以示永遠立廟祭祀之意。
但每個皇帝都有谥号。
劉徹谥孝武,劉秀谥光武。
隻是後來皇帝谥号通貨膨脹了,且都是美谥,廟号反而起到蓋棺定論的功用。
英宗?
仁智殿,朱見深跪在太廟前,深深地凝望。
父皇,您真的是一個英明的君主?
而我,又将是一個什麼樣的帝王呢?
“陛下。”司禮監掌印太監牛玉恭恭敬敬跪在後面。
“大臣們都在外頭等着您呢。”
朱見深閉上眼睛,許久不言語。
牛玉又試探着出聲:“陛下,大學士……”
“朕聽見了。”
這聲音聽起來還和從前一樣。
新君新氣象,朱見深初登大寶,先幹了兩件事。
一是告谕準許祭祀于謙,并恢複于謙之子于冕官職。
二就是下令,恢複了他叔叔郕王朱祁钰的帝号。
主子不錯,下屬就屬于睚眦必報那種了。
汪直憤憤不平:“當年,郕王對咱們可不咋的。”
“行了。”萬貞兒制止他,“陛下的旨意,你怎敢質疑。”
汪直低頭:“姑姑,我知道錯了。”
“如今不是在東宮的時候,說話做事要有些分寸。”萬貞兒說,“陛下再寵着你們,也不能無法無天。”
“姐。”萬小筝叫起來 ,“做什麼要帶上我?”
明明是汪直瞎說話,她什麼都沒開口啊。
萬貞兒涼涼道:“你什麼德性,我又不是不知道,心裡有點兒數吧。”
妹妹果然是她親自帶大大,說什麼來什麼。
萬小筝啧啧:“我要是郕王,臨死前就把皇位直接傳給殿下。”
這大侄子可比他哥有良心多了。
如果當時朱祁钰直接傳位給朱見深,那替朱祁鎮奪門的那幫子人也得掂量掂量。
畢竟當爹的皇位,日後還不是得傳兒子。
他們幫爹搶了兒子的皇位,日後太子還能給他們好下場?
萬貞兒:“你可閉嘴吧你。”
此後,她可不敢讓這倆近身在皇帝身邊伺候,尤其是在外面的時候。
太子登基,東宮的人自然青雲直上。
但位子就那麼多,一個蘿蔔一個坑。
先帝身邊的人也沒跟老主子一同去了,這不還在那兒好好呆着呢。
“陛下。”
司禮監掌印太監牛玉,恭恭敬敬跪在後面。
“大臣們都在外頭等着您。”
朱見深閉上眼睛,許久不言語。
牛玉又試探着出聲:“陛下,大學士……”
“朕聽見了。”
這聲音聽起來似乎還和從前一樣,但人、不可能還一樣了。
所以,牛玉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正統、天順年間,他和萬貞兒一樣,都是侍奉朱見深的。
後來“奪門之變”,他因擁戴複位的功勞,升任司禮監掌印,專管内外呈報皇帝的文書。
這不僅是肥差,而且是要職,誰不巴結着。
就算是太子朱見深,在他面前那也得略微捧上一捧。
皇帝朱祁鎮賞識牛玉,臨終之前,還特意囑咐太子,要好好用他。
太子口上頭頭是道,回頭一登基就幹了這兩件大事。
怎能不讓他們這些老頭子心驚膽戰。
牛玉也是從小看着朱見深長大的。
原本他自覺自己了解新帝,現在他發現絕對不是。
“陛下,先帝……”
朱見深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
就這一眼,牛玉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不是從前那般,太子看他父皇的心腹,而是……而是……
他不敢再細想,磕頭告罪之後,忙跑了。
門口,汪直看着他慌慌張張的背影,忍不住在心裡啐了一口。
他當然是想當面啐他一口的,但想想還是算了。
畢竟他現在也是天子的内侍,得體面。
“殿下。”
汪直走進殿内,朱見深搭着他的手站起來。
他一看皇帝的表情,立刻說:“牛玉這狗東西,蹦跶不了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