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喧嚣在夜幕中漸漸淡去,大街小巷隻留下微弱的燈光與空中的星星遙相呼應着。
靜谧的夜空下,人們大多也陷入夢鄉,卻也有少數沉寂在手機屏幕那一片方寸之地,久久不願安睡。
相較于現實虛幻的甯靜,直播間裡仍是一片歡騰。
“什麼保持距離,咱直接就是一個超薄零距離。”
“放心,嘴巴再硬,親起來也是軟的。你的任務,就是讓某些不應該軟的,硬起來!”
江郁白越說越激動,若不是礙于超管的存在,他恨不得将話說得再明白些。
江郁白伸手扶正面前的麥克風,湊近:
“什麼讓他白日裡想着你,你得讓他晚上身上有你。”
……
江郁白難得當次愛情軍師,簡直就是賈诩上身——唯恐天下不亂。
“大膽點,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吻我。”
“問我。”
愛情總會使人羞澀,粉絲的的言語漸漸沉溺在一衆評論中。
江郁白暗暗記下這位粉絲的ID,準備回頭拿小号偷偷關注,以了解後續進程。
餘光掃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嫩唇微噘——又熬穿了。
江郁白再次熟練的婉拒直播間裡粉絲呼喊的露臉要求,說完晚安,果斷下了直播。
嗡嗡嗡——
江郁白打了個哈氣,咳嗽兩聲後,又喝了口水順順,才将電話接起:“喂?”
“怎麼,不當縮頭烏龜了?”語氣裡難掩的幸災樂禍。
江郁白心一驚,忙又翻了遍剛剛直播間内的ID,确定那幾個字沒有出現,才悻悻的關閉頁面。
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失落。
“他早睡早起、作息規律,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看直播。”
不知道是誰給那面聽,還是在安慰自己,江郁白自己都沒弄清他此刻心中所想。
對面歎氣,對江郁白這種嘴硬無奈:“月末了,你不會打算每天都半夜補時長吧?”
“也沒什麼不好的。”江郁白心不在焉地登上自己的小号,隐好身,鼠标連續點擊,輕車熟路的順着網線摸了過去。
上次的登錄時間還是半個月前。
江郁白看着黯淡的頭像,心中不免空落落的,一陣莫名的酸澀感漫上心尖,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一下。
江郁白垂下頭,不安的手無意識的摩挲着玻璃杯。
“你要不還是聯系一下,都是一個圈子裡的,都能理解,網上開的玩笑而已。這個圈裡,誰還沒說過幾句騷話?誰又沒魅粉賣過腐?”
他就沒有。
江郁白無聲的反駁着,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腦中隻剩下無比的自責與懊悔。
他那日怎麼就犯了懶,沒有去看男神主頁,沒有注意到男神換了新的ID名和頭像。
更沒有發現男神進了他的直播間。
江郁白以頭搶桌,怎麼好巧不巧的,那個時刻他的騷話就說到了男神的頭上。
還,還,
他沒事,還亂感謝什麼?
江郁白恨不得穿越回去,将自己那日的嘴縫上。
“這樣吧,我回頭幫你找找,看看有沒有人認識,大不了你親自上門認錯,都是男人,不至于那麼小肚雞腸抓着此事不放的。”
江郁白空洞地點頭,雙目出神。
事其實也不算大,隻是,他總有種心中龌龊被正主抓包的錯覺,以至于……
挂斷電話,江郁白依舊直勾勾地望着黑白色的頭像神遊,再次回神,已是晨光熹微,新的一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降臨。
日曆簿上的數字也變得更大。
算算時長,他恐怕還真需要再來幾個通宵。
他,江郁白,一個小小的聲優,平日裡依靠配耽美廣播劇和直播賺錢。
憑借着百變的嗓音,在這個不大的圈子裡也算小有名氣。
之所以做這行,除了是為了靠男神更近一點,還有一個更根本的原因——
沒錯,他是彎的。
他從小也是循規蹈矩的上學讀書,本本分分的生活。
隻是有一日,女同桌的耳機漏音,讓趴在桌上準備午睡他,一不小心闖入了另一個世界。
托同桌的福,他更是在那個新世界裡策馬奔騰。
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是在某個星期一的早上,他站在操場上,台上的教導主任正用那一句話五個雜音的麥克風喊話:
“高三,正是關鍵時期。”
“早戀是絕不容許的,什麼男女朋友,男男朋友,女女朋友的都是不行的,别在這給我鑽什麼空子……”
江郁白洗了把臉,将不堪回首的往事順着水流沖走,才拖着身體從閣樓下來。
八點,熬夜熬到此刻他也不困了。
索性吃個早飯再睡,省得做噩夢。
江郁白熟練的發送信息,掐着時間打開門,機械的将電梯按上來。
看着樓梯間裡堆成小山的快遞和連同早飯一起上來的包裹,江郁白兩眼一黑,差點過去。
江郁白依照慣例地将小山壘了又壘,慶幸這房子一梯一戶,除了他也礙不了别人眼,便又暫放在一旁。
可吃飽喝足,瞌睡蟲反而像是被趕跑了,困意全無。
在床上畫了半天圈的江郁白索性又原路返回,準備大幹一場。
他左手拿着酒精,右手操着剪刀,蹲在門口效仿博主拆箱。
品牌方寄送的護膚品,江郁白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袋:自己又不露臉,這護膚品有何用?
廣播劇的周邊,江郁白撥弄着:這種寫着赤裸裸“受”的燈牌,他是能拿出去送人還是如何?
文件袋,江郁白正反翻看着,巨大的協議标題,密密麻麻一堆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