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理智如父親,聽見兒子如此崩潰,也難掩心底悲痛:“放棄吧,錦兒。”
“我怎麼放棄,我憑什麼放棄!”周逸柯怒吼着,“為什麼要我放棄……”
陸季懷來之前,他的老師跟他說過,這孩子病情。
周逸柯是位童星,是那種一出道就光芒萬丈的童星,他有着天生的樂感,無人匹及的天賦,獨特的嗓音讓他一曲成名。
短短時間就紅遍大江南北。
可名利來得快,去的也快。
周逸柯的嗓子出了問題,一場演出剛開始,就被萬千觀衆轟下了台。
一時間,鋪天蓋地的謾罵聲接踵而來,違約金也在他脆弱的身軀上又壓了一塊巨石。
男孩子變聲,嗓子大變也是常有的事,對于周逸柯這顆童星的隕落,很快就消失在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裡。
可周逸柯卻出不來了。
生死線上搶救回來的周逸柯經過多方多年不間斷的治療,終于走出心理陰影,回歸正常人的生活。
可顯然,這隻是美好的願望。
傷疤依舊存在,而此刻,舊傷複發,變本加厲。
是音樂課出了什麼事嗎?陸季懷猜測。
可很快,他就否定這一想法,先不說高三真的會有音樂課嗎,就依照周逸柯母親的呵護,想必也不會讓周逸柯上音樂課。
那麼,究其根本,現在周逸柯爆發是因為嗓子,那麼當年周逸柯表面康複也會是因為嗓子。
陸季懷腦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世間最讓人絕望的事,莫過于在失望中給了希望,又扼殺了希望。
傷口處破爛的結痂若不撕開,傷口就永遠好不了,陸季懷心一狠,說道:“你之前裝着康複,是因為你認為嗓子還有救,或許已經好了。”
“而現在,你發現,你的嗓子其實根本就好不了,對嗎?”
“你現在之所以還在能此發瘋,是因為,你希望有一人告訴你,你的嗓子還有救,對嗎?哪怕是騙你。”
陸季懷冷淡且平靜的說道:“你的嗓子,沒人比你自己更了解,它沒救了。”
陸季懷一個字一個字的宣告着周逸柯嗓子的死亡,屋内,發瘋的嘶喊聲停滞,猛烈的撞擊聲也戛然而止。
屋外,周逸柯的父親環抱住一直因害怕而腿軟往下滑的妻子。
那雙滿是驚恐的眼死死盯住陸季懷,若沒有丈夫的阻攔,恐怕已經沖上來生撕了刺激他兒子的罪魁禍首。
“你其實早就知道,你的嗓子回不去了。在那場演出上,甚至在那場演出前,對嗎?”陸季懷用手勢示意周逸柯的父母安心,繼續将他内心的猜測和盤托出。
“你自欺欺人,周圍也幫你欺騙着你,你就心安理得的躺在那張謊言編織的網裡,享受着周圍帶給你的安全感,對嗎?”
“我沒有,沒有……”周逸柯靠在門上,臉上滿是鮮血,滿是淚。
“我來之前了解過你,你長得不錯,成績也好,除了不愛說話外,幾乎沒什麼缺點。”陸季懷道,“你們班裡的女生有好多暗戀你的吧,可能對于青春期的孩子,不愛說話是冷酷的代表,這都算不上是缺點。”
“能告訴我,是什麼刺激的你突然覺得嗓子好不了,天就塌了嗎?”陸季懷道。
周逸柯不出聲,陸季懷繼續道:“看見我塞進去的雙學位證了嗎?”
“你在顯擺什麼?”周逸柯怒吼。
“人生有很多條路,除了依靠父母給你的先天優勢,你可以選擇的路也有很多,”陸季懷一改剛剛說教的嚴肅,開起了玩笑,“甚至,你可以腳踏兩隻船。”
“但,渣男可不是誰都能當的,渣男也得有資本。”陸季懷從地上坐起來,掃了掃身上的灰塵,鄭重的敲門,好似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你好,我是陸季懷,是一名律師,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屋内安靜了很久,門外,陸季懷很有耐心的站在原地。
身後,是焦急等待的夫妻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