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是活,都在今天這一舉。
陸季懷有些沉重的看向江郁白的背影,真心替好友的侄子心痛,爆發總好過壓抑,不知道這個沒比周逸柯大幾歲的孩子都經曆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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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逸柯今日的狀态很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人要來了,内心複雜,陸季懷坐這不到一小時,周逸柯已經去了四次洗手間,試圖将他罵出去三次,瘋狂喊叫十次有餘。
周母有些尴尬,明明昨天知道江郁白來前還不是這樣。
她張口試圖安撫,終歸還是心疼自家孩子:“要不再緩緩?我打電話給他,讓他過幾日再來?”
“拖得時間越長,對他隻有壞處,沒有好處。”陸季懷也是昨日才知道此事,連夜做足了功課,甚至剛剛還去了醫院,打了可能入院的招呼,取了鎮定劑,防止今日出現意外。
有時候,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刀架在脖子上,明知它會落下,卻又不知何時落下。
周逸柯此時就是這個狀态,而陸季懷亦然。
江郁白也很緊張,在樓下轉了好幾圈,才踩着最後一分鐘的時限,敲響了周家的門。
開門的是陸季懷,兩人再次見面,都愣了一下,随即又都明白些什麼,相□□了點頭。
江郁白先和周父周母打了招呼,才跟在陸季懷身後往周逸柯的房間走。
他第一次覺得,陸季懷的腿那麼長,一步能邁那麼遠;陸季懷那麼很高,能遮擋住全部視野;陸季懷的聲音那麼溫柔,柔和的像對待病患般耐心。
“你做好準備了嗎?不行,我讓他出去。”
周逸柯一改剛剛的躁動,倏然冷靜下來:“能讓我們單獨談談嗎?”
陸季懷看看眼前的病患,又回身看向身後的病患,很是心累:“我可以坐在門口聽嗎?”
門口是周父周母擔心的目光,周逸柯默了良久,微微點了下頭。
這一日終于來了。
江郁白抿嘴緩解着内心的緊張,他真的不想和周逸柯對簿公堂。
“對不起。”江郁白率先張口,走上前深鞠一躬,曾經相伴的種種還曆曆在目,可他和對面之人,早已面目全非,“我知道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對你的傷害,但,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任何要求我都會努力去做的,隻是,我真的不想和你,和你上法庭,不想你再受到二次傷害了。”
顯然,江郁白将他當成了律師,陸季懷松了口氣,一時應對兩個患者,還是他從未有過的。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為什麼,你錯了嗎?你做錯什麼了?”周逸柯突然激動,揪着江郁白的脖領,居高臨下的怒罵着,“二次傷害,你知道什麼叫二次傷害嗎?”
“法庭,你想上法庭?你敢嗎?”周逸柯指着門口的陸季懷吼道,“你敢上嗎?他就是律師,你點個頭,咱倆分分鐘去!”
“你現在改頭換面,混的風生水起,你敢背上官司嗎?敢麼?”周逸柯倏然笑了,背過身去,“都是膽小鬼,呵,都是膽小鬼。”
周逸柯沒說錯,他确實不敢,他不敢掀開深埋的傷疤,不敢面對曾經的一切。
淚水從江郁白眼角滑落,他強撐着顫抖的身軀,緩緩跪下,默默的小聲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滾,給我滾,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需要你偷偷摸摸打給我錢,我不需要你這個傻的,缺的,不知死活的膽小鬼,你活該被騙,活該得不到任何愛。”
周逸柯回過身,滿臉淚珠的瞪着跪坐在地上的江郁白:“我恨你,恨不得将你的嗓子刨開換給我,你知道我發現你過的并不好時有多開心嗎?”
“我開心的恨不得出去放煙花慶祝,”周逸柯激動的揮舞着手臂,放聲大笑,
而後,舉在半空中的手蓦然像無力似的落下來,周逸柯冷笑着陪江郁白跪下:“可,可我有什麼資格恨你呢?”
“你也是受害者啊,”周逸柯緩緩貼近江郁白的耳朵,用氣聲說着他一直不敢面對的事實,“那瓶飲料,是我,是我從你手裡搶過來喝的,”
周逸柯渾身的力量在此刻都耗盡了,他癱軟下來,倏然,周逸柯像着魔般抓着江郁白,用頭往江郁白的身上撞,眼淚不受控的傾瀉而下:“你的嗓子受不了,你的嗓子也受不了……”
周逸柯的情緒幾近崩潰,陸季懷不得不上前阻止。
側身而過,江郁白沖陸季懷擠出半個微笑,暫時遠離周逸柯的視線範圍。
周母掩面流淚,周父則帶着他走至客廳,将一張銀行卡遞到他手中。
“孩子,這是你這些年打給我們的錢,拿回去吧。”周父歎息着,“逸柯在劇場最喜歡的就是你,他醒來,嗓子能出聲時說的第一句話,是還好他搶了那瓶飲料,不然,嗓子出事的就是你了。”
“可後來,你的嗓子還是出現了問題,他以為是因為他的粉絲網暴你……逸柯的情緒突然就……”
周父緩和一會兒,繼續道:“後來,逸柯像是失憶般将那些全都忘掉了,我們也掩耳盜鈴到今日,心理醫生說,應該是一個多月前發生了什麼刺激到他,才令他如今情緒這般不穩定。”
“我想是因為,你那日嗓子出問題中斷直播導緻的,”周父側身不想讓江郁白看見他的失态,“我們請了心理醫生,現在逸柯也不那麼抗拒了,這幾日恢複的很好,希望你以後也能過的很好。”
江郁白用力點着頭,淚珠砸在銀行卡上,又彈落在地上。
悲傷的情緒還未緩和,周父突然嚴肅,死死拉住江郁白的手:“孩子,我們什麼都不求你,隻求你能進去告訴他,你有男朋友了,很多年了,很恩愛。”
江郁白盯着手裡的銀行卡,又掃見從屋裡出來走向他的陸季懷,無聲的笑了笑,大概明白了所有,他真誠的對上周父的眼:“叔叔,我真的有男朋友了,是我從學生時期喜歡的人,我們很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