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好了,她作為外祖母理應高興才對,這哭得接不上氣又是什麼情況?
祝明悅還是年輕,有些東西壓根兒不懂。
但老太太心裡卻門清。
這生病痊愈,講究個循序漸進,就像喝藥一般,不是喝一碗就能立馬好全。
而這能立馬好全的,那不是真的痊愈,而是回光返照。
病人臨去世前的頭一天,便是和謝洪現在這樣。
老太太剛到謝家,又抹着淚跌跌撞撞的往回趕。
出門時和祝明悅撞了個正着,這回像是沒見到他一般,急沖沖跑了。
祝明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聽見屋裡謝洪喚他,才回過神趕忙進去了。
謝洪現在覺得自己完全好了,渾身舒暢,連胃口也大開了。
這十來天他整日喝粥,嘴巴快淡出鳥來,于是吩咐祝明悅給他煮鍋大米飯,再給他張羅兩碗葷腥。
這可難倒祝明悅了,米缸裡倒是還剩層米,雖不多,倒是勉強夠蒸一次幹米飯,可家裡如今哪還有什麼葷腥?
“炒雞蛋成不?”祝明悅問道,雞蛋也是好東西,在整年沒沾過葷腥的普通農戶家庭就和肉一樣金貴。
謝洪生氣:“不成,我大病初愈你就給我吃這個?想辦法給我弄點肉回來,我要吃肉。”
雞蛋他這些人每天都得吃兩個,再好吃也吃膩了,哪有油汪汪的大肥肉好吃。
“對了,那個野種人呢?”謝洪一臉理所當然道:“你去找他要錢,多買點肉回來。”
他是知道那小子身上肯定藏了錢的,他趁人不在,把對方屋子翻了個底朝天,費勁心思也找不出來個子兒,他用他那後娘也就是謝沛親娘的遺物裹挾,榨幹過幾次謝沛的私房銀子,不多,但能打次牙祭。
隻是後來謝沛大了,人也聰明了,知道即使自己不把錢全供出來,謝洪為了以後能繼續要錢也不會把他娘親遺物一把火燒了,所以每次雖會照給,但會自己餘下點。
祝明悅不想問這小叔子要錢,兩人整日不見面,即使見了,對方也總闆着個死人臉,那樣子明顯不待見他。
謝洪天天吃兩個雞蛋都不願分他一點,更别提吃肉,他鐵定連肉湯都喝不到一丁點,這麼一想他更不願意找謝沛要銀子買肉了,即使要,也得他自己當面要去。
他站在院子裡徘徊,準備裝模作樣應付一下,待會兒謝洪要問,自己就說沒見着謝沛人影。
沒成想,他不想見謝沛,這整日碰不上面的人卻主動找他了。
祝明悅隻見一隻瘦削的人影從窗外掠過,轉瞬之間,這人竟出現在他背後。
祝明悅吓一跳,一看是他才松了口氣。
謝沛破天荒地沒有擺着他那張能凍死人的臉,雖然臉色說不上好看,但對比之前,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他伸出手,赫然是一大把銅錢。
謝沛雖瘦的厲害,但手着實不小,隻手裡那些銅錢,祝明悅一眼掃過去便知道有三四十文。
“拿着,去村長家割兩斤腌肉回來。”
祝明悅面不改色的雙手捧住錢,暗地裡咂舌:沒想到謝沛真是個受虐狂,自己餓得瘦成啥樣了,還要出錢給他哥買肉吃,一買就是兩斤。
有冤大頭主動送錢過來他還能說什麼,直接去買呗!
今天暖和,外面太陽照的人暖融融的,家家戶戶都趁這好天氣陸續把家裡受潮的被子衣物往外曬,防止有人手腳不幹淨,就老老小小齊家擱外面坐着,鄰裡之間唠唠嗑。
祝明悅第一次出“遠”門,被路邊的人瞧見了,
都紛紛嘀咕這是打哪兒來的。
“傻了吧你,前些日子你還吃過謝洪那小子的席面,轉頭把人家娶回來的男媳婦給忘了?我剛遠遠就看他打謝家出來了。”
“啥?我還尋思是城裡精養的小少爺到咱們村了。啧啧,難怪謝洪掏空家底也要娶個男媳婦回來,這模樣忒正了!”
“不然你以為謝洪為啥藏着掖着不給大家夥兒看,成親後十天半個月都不出門,怕是要死在這男媳婦身上了。”
“嗯,确實快了。”後方一道聲音傳來,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知後覺說話的另有其人,齊齊回頭看去。
是謝家隔壁的王二牛,他臉上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仿佛藏着什麼大秘密一般,立馬引起人興趣。
有人率先問道:“二牛,你說話可得說清楚,别吊着大家胃口,謝洪那小子那就快了。”
“你們還不知道?”王二牛被一群人圍着,語氣嘚瑟,說得有聲有色:“謝洪确實快不行了,但不是死男媳婦身上,是被這男媳婦活生生快克死的。”
“我昨日還看謝洪住南邊村裡的外祖母來看望他,一口一個災星,今兒一早我正吃着飯,他外祖母過來又是一頓哭嚎,我聽都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