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早上的态度一直在姜過早心中徘徊,他母親向來是個有一說一,做事幹淨利落,從來不會拐彎抹角的人,她之所以欲言又止,一定是有心事,這讓姜過早重新審視起這件事。
認真思考起來,自己常用的小白傘除了下雨天見過以外,其餘時間都不知道被收在哪裡了,再加上有時候柳靜自己都會忘記帶傘,她能每一次雨天都想起來幫自己放傘嗎?
因為此事,姜過早難得在課上開起小差來,他單手托腮望向教室開放的門外,他們教室在一樓,還是前往小賣鋪的必經之路,因此很多年級的學生都會從他們班門口路過。
此時天上已經飄起毛毛細雨,不大卻密集,灰白的地面被星星點點的天上之水染成一塊一塊深灰的顔色,在地面被填滿之前的時間總能帶給姜過早獨特的甯靜,他的目光逐漸聚焦迷離,好像霧蒙的室外就是他的内心,永恒的甯靜與空空如也。
一頂白色小熊圖案的傘面打破了寂寥空曠。
姜過早心尖發顫,下巴逐漸脫離手掌,懶散的神經在這一刻完全緊繃。
本應該無聲的他,耳朵裡迸發出前所未有的轟鳴,這或許是畫面沖擊所産生的錯覺,但此刻的悸動卻是真切的,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
在如冰晶的雨中,某位少年步履平緩的從他眼前經過,最後站定在一處濕潤的土地。他手中的傘面向後傾斜出一個弧度,一如他仰頭望向天空的姿勢,美不勝收。
雨點濡濕了他的鞋子和褲腳,他沒有發現也毫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目之所及純潔傘面上零落的一片枯葉。
少年輕輕轉動傘柄,雨絲在傘面發出“沙沙”聲響,傘邊扣帶跟着雨點飛舞又落下,再次眨眼,枯葉已然從傘面消失。
雨幕中,空空如也的外界,他的身影分外清晰,姜過早倏地喪失了其他的思考能力。
他的傘和自己是同款,打傘的人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十幾年卻極少交流對視的弟弟。
宋為時不經意或刻意的,偏頭看向姜過早的教室,與門口的他剛好撞上視線。
兩人隔空對視幾秒,姜過早心跳爆發,才想起來慌張轉移視線,當他平複好心情再次向某人方向看去。
他已經不在了。
這節課課後,姜過早給柳靜發了條消息。
【傘是宋為時放的嗎?】
柳靜:【他告訴你了?】
姜過早沒再回複,他重新看向屋外,不知何時,屋外多了很多迎雨奔跑的孩子。
-
晚自習開始前,姜過早收到了柳靜的新信息。
【媽媽明天要和宋叔叔出差,沒辦法一起過生日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們提前一起吃個飯,我已經跟你的班主任楊老師請過假了,你現在和弟弟一起去校門口找王叔吧。】
姜過早垂眸正要回複,柳靜又緊接着發來一條:【不要和宋為時單獨走,一定要和王叔一起。】
姜過早指尖猶豫,半晌才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放下手機收拾書包,動靜不小,他身後的錢坤見了難免有些奇怪,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錢坤直接說了一句,“你不上晚自習?”
話音落下,自然無人回應。
錢坤的同桌見狀,略帶嘲笑的語氣對錢坤說,“你傻?他聾啊。”
錢坤瞄了同桌一眼,心底對他的态度生出反感,他沒和對方費口舌,擡手拍了拍姜過早的肩膀。
本以為姜過早會回頭,沒想到姜過早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被吓到,他身體猛地顫抖一下,把錢坤也驚得一愣,趕緊局促收回手好像做了什麼錯事。
姜過早心髒直突突,因為他聽不見的緣故,所以不擅長被人從身後搭話。他慢慢轉頭看錢坤,面上倒是沒有因驚吓産生的緊張感,他應該習慣驚吓了。
錢坤撓撓頭抱歉道,“不好意思啊。”
同桌再度嗤笑出聲,“都說了他聽不見。”
錢坤怔了怔,趕緊狠狠踩了同桌一腳,幾乎是從牙縫裡吐出來的一句話,“你别當本人面說啊!”
“那又咋了,他又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同桌不以為然。
姜過早靜靜看眼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轉身拿筆在本子上寫了兩句話對兩人展示。
【我能聽見。】
錢坤和同桌驚愕,三人面面相觑,幾秒後姜過早先笑出來,他翻到下一頁:【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