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過早面上帶着困惑,目之所及的,是宋為時喊完他後逐漸變紅的眼睑,這才發覺面前這位幾乎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真的很陌生。在他回避對方的幾年間,他的身高已經超過了自己,性子也更加沉穩内斂,和當初不可一世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說不定,他對自己的态度也會因此改變。
此想法一出,立刻被姜過早在内心否決,不管他現在的性格變成什麼樣子,他都不認為自己會和他變成密不可分的關系。慢慢的,他面上的紅溫褪去大半,全部轉化成不安。
姜過早試圖從宋為時手中掙脫,可他用了些力氣也沒能做到,為此,他隻好焦急用手語問,【有事嗎?】
宋為時一時怔住,為自己意氣用事卻找不到任何話題而尴尬,他沉聲道,“有事。”
【什麼事?】姜過早比劃着,絲毫沒有意識到宋為時居然能看懂他手語的意思。
宋為時看了一眼姜過早正對房門口的書桌,似乎靈感一閃,“...可以輔導我功課嗎?”
姜過早眉頭蹙了蹙,輔導功課?宋為時需要他輔導嗎?他不是每次考試成績都很好嗎?
奈何這是宋為時第一次對他要求什麼,再加上這裡沒有能及時解救他的母親,他生怕貿然拒絕會引起宋為時的報複,所以隻好硬着頭皮勉強點頭,算是同意。
他本想着去宋為時房間裡大概看一眼題之後表示不會,然後被沒耐心的宋為時轟出來美美脫身的,誰知道宋為時見他同意,竟直接牽着他往姜過早房間走,這可把姜過早吓壞了。
他的私人領地被人占領,這種沒有安全感的滋味真不好受,不過多虧了這段距離,讓姜過早成功掙脫他的手,和一根樁子一樣站在房間正中央不敢動彈。
宋為時第一次進入姜過早的房間,原來這間房間是他們家的書房,改成房間之後空間反而大上許多,和他卧室的構造幾乎一樣,同樣的,他的房間簡潔到一覽無遺,除去基礎的硬件以外,他的私人物品少之又少,根本看不出有人生活過十年,倒像是一個說走就能走的客棧。
宋為時對眼前的景象很不滿,他不喜歡布置房間是因為覺得沒什麼符合自己的審美,姜過早房間空空的又是因為什麼?他不是很喜歡那種可可愛愛的小玩意嗎?難到說他準備離開這個家?
宋為時将負面想法吞之入腹,轉頭對姜過早說,“我去拿作業,你在這裡等我。”
姜過早傻傻的點頭,随後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他房間隻有一張書桌,不用想就知道宋為時要坐在哪裡,他很快從位置上起來,主動将書桌收拾幹淨,自己則坐在床邊靜靜等待暴風雨的襲來。
沒過一會兒,宋為時重新進來,手裡多了幾摞課本和習題冊,他一眼看見正襟危坐在床沿的姜過早,神情不太明朗,姜過早見狀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他正要起來,就看見宋為時手上還拖了一把椅子,他是想和自己坐在一起?可書桌這麼小,兩個人坐未免有些太擁擠了。
宋為時沒有同樣的想法,他把姜過早的椅子推到一邊,自己的椅子并排放在一起,他給姜過早留下了很大的空位,以至于他先坐下後,他的一條腿還無處安放的伸在桌子外面。
他對姜過早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姜過早猶豫起身挨着他坐下,兩人的肩膀緊緊相貼,偶爾會随着他們的呼吸而分開一道微不足道的距離,這不能改變什麼,很快姜過早緊張的手心裡滲出冷汗,他隻覺得渾身發燙,不敢再看身邊的人。
他指尖發麻的提筆在筆記本上寫,【哪道題不會?】
宋為時不着急問,而是緊接着在他下面寫:【不着急,我們先把作業寫完吧。】
那就不能各自回各自的房間寫嗎?非要緊湊湊的擠在一起?姜過早質疑,但姜過早不敢多問,面對這個家的主人,強勢的弟弟,他隻好吞下不悅,翻開今天的功課開始寫起來。
在這期間他多次瞄向隔壁,見宋為時也寫的認真,他面上依舊挂着往常的從容,新環境和身邊的陌生人并沒有影響他分毫。
很快,姜過早發覺隻有他一個人如此在意顯得很沒出息,最終他深吸幾口氣,專心投入學習當中。
随着時鐘表針劃過,他開始接受這份不适。
宋為時很安靜,有點太安靜了,安靜到讓姜過早幾度懷疑自己還是獨自一人在房間,他全程沒有過于誇張地的動作,連翻動書頁都是小心翼翼,完全不會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他的身體更不用說了,碰着姜過早的右肩自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輕飄飄的仿佛一張沒有重量的白紙。
姜過早一旦沉浸式開始某件事,就很難從中自拔脫身,他在學習方面也是一樣,隻要沒有生理上的訴求,他基本可以幾個鐘坐在原處将所有作業全部寫完,外加上他需要花費比别人更多的時間來複習和溫故功課,以免課上老師講得太快他沒有讀懂口型,所以他一般都會熬得比較晚,每天都到淩晨兩三點才全部梳理完。
今天也不例外,由于宋為時的存在感越發稀薄,姜過早又按照以往的進度寫作業複習,當他終于點上最後一個句号,準備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疲勞的麻木的身體時,才恍然發現身邊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這又把他吓了一跳。
宋為時書本早就合上,已經不知道停筆多久了,更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托腮側頭盯着自己看的,姜過早隻覺得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