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葉落白舉着傘,身上披着我的外套,傘沿的陰影将他的臉籠罩在一層陰影之中。
“終于回來了!”王媽着急地打開門,接過葉落白手裡的傘,替他撐着,“晚飯還有,餓的話我就去給你們熱。”
我在别墅的車棚裡停好電瓶車,回頭對王媽說道:“先讓他洗個熱水澡,路上吹了風,免得受涼感冒。”
王媽趕緊一拍大腿:“對對對,你看我這……小少爺,先去洗個澡,我去把浴缸的水放起來。”
葉落白去洗澡時,我站在客廳門口的落地鏡前擦拭自己身上的雨水。
騎車回來的時候,為了防止葉落白着涼,我把自己的外套強行給他披在了身上——雖然他并不情願。唯一一把傘也給了他,我自己則幾乎是淋着雨回來的。
好在雨沒有再下大,半路上又突然減小了許多,倒也不是特别難受。
王媽給葉落白準備好浴缸的熱水後,又拿着一條嶄新的浴巾走了過來。
“時醫生,你用毛巾吧把頭發也擦擦,免得受涼了。”
我接過王媽手裡的浴巾,看了眼浴巾上還挂着的吊牌,依舊是記憶裡熟悉的老國貨品牌,是王媽最愛買的一款。
“謝謝。”我對她笑了笑。
王媽笑眯眯地說:“這有啥好謝謝的,你之後有什麼需要盡管和我說啊,家裡很多東西都是我在操持的。”
“好。”
給我拿完毛巾,王媽又去前前後後忙了起來。
中途她在廚房裡轉了幾圈,然後又有些疑惑地走出廚房,在客廳的酒櫃前轉了幾圈,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臉上還有些疑惑。
“怎麼了,王媽?”我坐在沙發上問。
王媽搖搖頭說:“我年齡大了記性不好使了,今天白天葉先生吩咐要把家裡的刀都收起來,用的時候再拿出來。這會兒我想給你們切點水果,卻怎麼也找不到收起來的水果刀了。”
“沒和廚房其它的刀放一起?”我問。
“按理來說應該放一起了,但可能之前我用的時候沒收回去,不知道順手放哪裡了……”王媽絮絮叨叨着,我見狀站起身說道:“我幫你一起找找。”
等葉落白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
他穿着真絲睡衣,頭發還有些濕嗒嗒的,似乎是嫌沾了水的過長劉海遮住了眼睛,他将劉海随意地分到兩側,完全露出白白的額頭和漂亮的黑色眼睛。
“我洗好了。”他對我說,“該你說了。”
“不急,先回你房間再說。”
葉落白暗暗地看了我一眼,抿着唇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跟在他身後走進房間,反手把房門關上。
他回頭:“時醫生是要出爾反爾嗎?”
“怎麼會,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個秘密。”我對他笑了笑,用極其溫和的聲音說道:“你不是葉落白。”
葉落白眼神一閃,擡頭看向我。
我繼續說道:“其實我的催眠沒有失敗,當時的葉落白的确已經沉睡了,而你,其實是他的副人格——這個秘密,我說對了嗎?”
說完,我靜靜觀察着葉落白。
葉落白的表情總算有了點不同的反應。他原本垂着的睫毛微微提了起來,露出一雙幽暗的眸子。整張臉的神态都出現了些許的變化。
隻見他揚了揚下巴問:“時醫生,如果你說的是對的,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僞裝成他呢?”
“很簡單,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因為你很清楚,你的存在一旦被人知道了,你就會消失。”
沉默半秒後,葉落白突然對我咧開了一個笑容。
他薄薄的嘴唇彎起,臉上映出兩個淺淡的酒窩,烏黑的眼眸微微眯起,一時間看起來可愛又乖巧至極。
“時醫生,你果然和前面兩個蠢貨不一樣,沒有令我失望。”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說,“我隐藏得這麼深,還是被你發現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最開始。”我提了提金絲邊眼鏡,在心裡感歎着少年這令人驚賞心悅的笑容,嘴上回答道:“從最開始,你睜開眼的那一刻。”
“為什麼?”
這個問題我似乎沒法回答,總不能告訴他,我非常了解自己的神态,而當葉落白的副人格睜開眼的那一刻,他臉上的所有微表情都被我盡收眼底。
這些微表情和神态,都讓我敏銳地察覺到,這根本不是過去我所了解的那個自己。
從那一刻起我就起了疑心。
如果說最開始我沒有心理準備,和葉落白的接觸沒有立刻發現到他的異常,那麼當時,在我已經做好準備的情況下,葉落白的任何變化都不可能逃出我的眼睛。
見我沒有回答,葉落白走近我,從一開始的安全社交距離,走到了我的面前較為親近的距離。
他依舊揚着純真的笑容問我:“時醫生是又想告訴我這是一個秘密嗎?”
“是啊,”我撓了撓後腦勺道,“你想知道的話,就放下對我的敵意,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好好談談。”
“朋友?”
“嗯,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葉落白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刀子,将鋒利的刀刃隔着我的襯衫,抵在了我的腹部上。
“相反,時醫生,在我看來,你現在可是一個随時會殺死我的敵人。。”
我臉色微變,低頭看着他手裡的那把水果刀,刀刃上還泛着锃亮的光,從反光的刀面裡我甚至能看到葉落白依舊天真無害的笑容。
我忍不住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臭小孩,又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