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号紙箱仿佛變成了無底洞,他不斷下沉。整個人像被塞進狹窄的棺材,四肢被擠在一起,蜷縮着動彈不得。
頭頂的天空一點點變窄,光線越來越昏暗。
車行老闆從越來越小的縫隙裡,看到貨架角落的手機。
小劉新換的手機,明顯是被摔飛撞到角落,半邊屏幕碎了,還亮着幾個未接來電。
周圍變得更擠了,擠得車行老闆幾乎無法呼吸。
他聽到咀嚼聲,箱壁變得柔軟陰冷,好像在什麼生物的胃裡。
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他背後多了一個僵硬的軀體,擠壓着僅有的空間。
他終于想起來,箱子縫隙裡看到的東西像什麼。
那是一隻瞪大的眼睛。
怪不得小劉不在。
原來,小劉也被吞進紙箱裡了。
吞掉車行老闆,紙箱内部咕噜一聲,像咽了口口水。
它晃了晃,合攏的紙箱蓋重新打開。
空空的箱子依然半敞着停在倉庫深處,等待着下一個獵物自投羅網。
一排排飲料箱和貨架隔開了倉庫内外,葉平安邊走邊檢查了幾種飲料,挑狀态好的記下位置。
這幾天賺的錢加上各種薅來的賠償,勉強湊了三千多。買車要用掉大頭,營業就得精打細算。
葉平安是要開源節流,又不是缺德坑人。飯菜得新鮮,不能砸招牌,也隻有成品飲料上能摳幾個錢出來了。
挑好飲料,車行老闆還沒出來。
“劉老闆!找不到車算了,我自己拎走也行!”
葉平安喊了兩聲,無人回應。
“忙着教訓員工去了?”
打不通電話,葉平安實在不想放棄這麼便宜的飲料,循着剛才聽到的方向進去找人。
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倉庫深處的紙箱口敞得更大,在牆上投下一團模糊的矮胖人影。
角落裡,晦暗的黑影越來越多,像張開的紙箱倒影。
“原來劉老闆你在這兒啊。”葉平安加快腳步,踩過一片漆黑的地面。
她走過的地方天窗外的陽光重新照進來,陰影不斷散開。
紙箱裡響起微弱又急促的吞咽聲,陰影急速湧動着,爬回紙箱下消失。
葉平安轉過貨架,地上隻剩一個大紙箱。
紙箱嚴絲合縫地緊緊閉着,紅膠帶字迹印了一圈,像是已經封箱裝好隻等運走的貨物,和其他貨架放在一起毫不突兀。
葉平安左右看看,“人呢?坐下等等吧。我走了,東西丢了算誰的?”
貨架上都是灰,隻有紙箱幹淨點。
葉平安撣了撣箱面,一碰,神色就有些古怪。
紙箱看着又大又結實,但估計受過潮,一壓就塌,微微顫抖。
不知道是不是特制牛皮紙做的,表面十分有韌性,塌下去一點也沒有爛紙屑掉出來。
紙箱隻是閉着,沒封口。裡面很黑,透過中間按下去的縫隙,也看不清裝了什麼。
“……不會是活物被我壓壞了吧?算了,打開看看。”
剛掀開,葉平安就看到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人。
車行老闆和一個瘦削的男青年手貼着腿,頭靠着頭,兩人擠在一起幾乎壓縮成一個方塊。
他們臉色慘白,瞪大眼睛,滿是血絲地瞪着箱外,宛如死不瞑目。
“這大白天的……難怪我一來就躲起來。”
葉平安扶着紙箱蓋,笑容微妙,“不好意思打擾了,要不,結了賬你們再繼續?”
合上裝看不見是不可能的,她還等着結完賬,帶着飲料回店裡呢!
車行老闆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眼前的黑暗忽然打開,年輕女人的聲音從上空飄來。
他像抓住了一根浮木,拼命抻着脖子往聲音的方向湊。
紙箱蓋卡在葉平安手裡一動不動,無聲的哀嚎在陰影中沸騰。紙箱表面灰撲撲的陰影扭曲成一張張裂開的嘴,嘴縫間拉出長長的污濁血絲,長出利齒四處啃咬,才碰到她手掌就迅速消失,如冰消雪融。
隐約有胃囊蠕動的咕噜聲,在箱子深處響起,紙箱始終沒有重新合攏。
“紙箱怎麼摸起來凹凸不平的……劉老闆,怎麼不出來?”葉平安順手把紙箱扯得更開了些。
刺啦——
箱蓋邊緣裂開了一條縫隙。
噗通!
車行老闆艱難地半身探出紙箱,帶得紙箱翻倒,壓在底下的小劉一起滾了出來。
劉老闆站都站不起來,連滾帶爬地挪着遠離紙箱,“救命!救命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