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上京區。
身穿上白下黑劍道服的少女腳步匆匆走在石闆路上,黑色的長發在腦後利落的綁了個馬尾,馬尾随着她的腳步輕輕蕩漾。
齋藤雪穗面色很冷,最近總監部發布的祓除咒靈任務太異常了,明顯超出齋藤家承受的極限,她必須得找禅院直哉談談。
想到禅院直哉,那個混賬,嘴賤,被大男子主義封建思想腌入味的男人,齋藤雪穗又是一陣頭疼。
初春的京都還有些寒冷,齋藤雪穗推開齋藤邸的院門,焦急等待在院中的侍女立刻迎了上來,“大小姐,您回來了!”
齋藤雪穗微微點頭,“母親呢?”
侍女臉上焦急之色一頓:“夫人在佛堂。”
見大小姐腳步轉向佛堂方向,侍女語速飛快地彙報她剛剛得到的消息,“英二少爺的傷勢已經得到救治,京都校的醫生說等他醒過來,我們就可以接他回家,麗子夫人已經過去了。”
英二少爺是雪穗的堂兄,自從叔父六年前祓除咒靈任務失敗,慘死于咒靈之手後,叔父一家養家的重擔就落在了英二堂兄身上,麗子夫人是英二堂兄的母親,雪穗的嬸娘。
聽到堂兄傷勢得到控制,雪穗松口氣,下一秒,侍女就彙報了個重磅消息。
這才是侍女一直焦急等待雪穗回來的最主要原因。
“大小姐,您接手英二少爺的咒靈祓除任務後,總監部突然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上,總監部就一名十六歲被詛咒的少年是否該判處死刑進行了秘密投票。”
“長老大人遵循您過去的吩咐,禅院家投什麼,我們齋藤就投什麼。我們投了判處死刑。”
聽到這裡,齋藤雪穗眉頭微皺,十六歲不還是未成年嗎?到底犯了什麼事至于死刑?
不過,既然已經投完票,那也不重要了。
“但是!!!”
侍女臉色發白,聲音顫抖,“但是,五條悟先生選擇保下那個少年!”
齋藤雪穗腳步猛然一停。
“什麼?”
侍女白着臉點頭,“五條悟大人選了保下那個十六歲的少年!”
這麼說,齋藤家這是又和五條家對上了?甚至未來很可能增加一名敵人?
她可不認為五條悟選擇保下的會是個普通少年術師。
咒術界以禦三家為尊,像齋藤之類的各種小家族都有各自抱團的大腿。
齋藤選擇的是站隊禅院。
最近齋藤家大麻煩小麻煩不斷,要是再得罪五條……
雪穗咬了咬牙,轉身回房間,本來還想再拖一拖見禅院直哉的時間,現在看來根本沒時間拖延了。
侍女一路小跑跟在齋藤雪穗身後,回到寝室,雪穗讓侍女服侍她換衣服,化妝和梳頭。
“直哉先生已經回禅院家了嗎?”
雪穗問。
侍女點頭:“今天剛回來,到現在還沒出門。”
齋藤雪穗冷靜地注視着鏡中的自己,一點點上上了明豔的妝容,平時簡單利落的馬尾變成了繁複的盤發。
上好妝,侍女呈上了三件入春新做的振袖和服,在大紅底鶴紋、靛藍底蜻蜓紋,和紫色底牡丹紋之間猶豫了兩秒,雪穗選了紫色底牡丹紋。
禅院直哉喜歡豔麗的風格,希望穿這個能讓他心情好點。
換上和服,之前還簡單清爽的武道少女,變成了雍容優雅的古老世家小姐。
齋藤,姓從藤原氏。
曾經在平安時代也是咒術界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一切變故都源自藤原氏聯合各家讨伐當時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傩。
藤原氏的陰陽師,咒術師精銳在那場讨伐中全滅,而這隻是災難的開始。
得罪了兩面宿傩,藤原氏陰陽道和咒術師血脈幾乎被屠盡。隻有一支改姓齋藤,千年來苟延殘喘,一度幾近斷絕。
如今的齋藤一族,隻空留祖宗姓氏的輝煌,在總監部高等議會中占有一個席位。
這算是給“藤原”這個姓氏一個面子。
總監部,咒術界最高的管理機構。
在總監部高等議會中,像齋藤家這樣,空留祖宗輝煌的小家族有幾個。他們除了投票權一無所有,但這小小的投票權有時候就決定着總監部各種政策的施行。
“備車,去禅院邸。”
盛裝绮麗的齋藤雪穗溫聲吩咐。
臨出門前,雪穗遲疑了一下,還是去了趟佛堂。
她的母親啊,今日也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齋藤邸的佛堂中不止供奉着神龛,還有齋藤氏曆代先祖的排位。她的母親齋藤陽子自從六年前變故後,一直将自己放逐在佛堂内,每日靜坐,折磨着自己的肉-體和精神。
“母親。”
站在門口,齋藤雪穗注視着在神龛前跪坐祈福的母親。
跪坐在那裡的女人脊背單薄,聽到她的聲音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
雪穗已經習慣母親這個樣子,但她還是有點想流淚。
“……媽,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您就打個電話吧,我想哥哥一定也很想聽到您的聲音。”
那個單薄的背影一動不動,愈發讓雪穗覺得難過。
良久。
“雪穗。”
輕柔的聲音在寂靜的佛堂内響起,說出的話卻分外殘忍,“齋藤家就拜托你了。”
和雪穗說的事情毫無關系,卻是齋藤陽子自雪穗十三歲起,就一直對她說的話。
言下之意,無關緊要的事都不重要,雪穗,你隻需要承擔起齋藤家的責任就好。
但是,母親啊,哥哥怎麼是無關緊要的事呢?
齋藤陽子是個外表柔弱,内在卻分外剛強和固執的人。她這話一出,基本上就代表她拒絕聊下去。
雪穗歎了一口氣,在門口微微鞠躬,和母親告别。
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佛堂内,臉上有着歲月痕迹,卻依舊美麗的女人表情痛苦。
用餘生的咒力詛咒了自己的兒子,他怎麼可能期待她的聲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