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乙骨憂太跑過來,雪穗第一時間沒有挂斷電話。
她加速把需要注意的事項吩咐下去,在乙骨憂太距離她大概兩三米距離,停下腳步踟蹰要不要繼續靠近時,結束了通話。
“——嗯,有突發不能解決的事情,務必及時通知我……嗯,記得注意安全。”
挂斷電話,雪穗沒有開口,她靜靜地注視着不遠處的乙骨憂太。
乙骨憂太有點不敢上前。
安靜注視着他的齋藤學姐,有種很奇怪的氣場。
讓人望而卻步。
不對,是他太膽小了吧。畢竟昨天裡香突然發動攻擊,不管怎麼說都是他的錯……
他是來道歉的。
趕緊開口啊。
乙骨憂太鼓足了勇氣,但看着齋藤雪穗幽幽深邃的眸子,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不敢QAQ。
春日的風吹的石制長廊周圍綠樹飒飒作響。
以翠葉為背景,身穿太陽花和服的冷靜少女就像時光的剪影,悄然遺留在了古老庭院。
微風撩動着額前的碎發,庭中少女甯靜、溫婉又美麗神秘。
乙骨憂太視線有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癡意。
倒不是說他有多喜歡齋藤學姐,而是,這種獨特的氣質和視覺景象,很難不讓他想一直看着,看着。
雪穗盯着乙骨憂太許久。
眼看着這個少年從有話想說,張了張嘴,變成懦弱的不敢說。
這是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少年。
雪穗輕易就從這個少年弱氣的表情中,看到他想道歉的意圖。
可惜,他連道歉都不敢上前。
為什麼不敢呢,無外乎他性格一直都很内向,看到她過于冷淡審視的目光,怕被罵,怕被譴責反而不敢上前了。
真弱啊。
齋藤雪穗突然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
憤怒于,憑什麼這樣懦弱的一個男孩居然能擁有特級過咒怨靈的保護,憤怒憑什麼他輕易就得到特級咒術師的力量。
而她,卻需要讨好他。
因為她需要他。
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此時當然可以笑若春風的給這個男孩溫暖,給他勇氣,告訴她她根本就不在乎,再逗逗他。
但是,憑什麼!
就因為她需要他嗎?
是啊,就因為她需要他。
從沒有在讨好禅院直哉時産生的壓抑的憤怒與屈辱,突如其來的對着乙骨憂太爆發了。
幾滴眼淚毫無征兆地從眼眶滑落。
齋藤雪穗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她其實骨子裡是在瞧不起這個男孩吧。
因為他總是一張“我很好欺負”的表情,好像誰都可以欺負他,誰都可以惡意對待他,讓她不由自主的也對他釋放了惡意。
要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沒準她會更真心點,接近起來也會更開心陽光點。
他太弱了。
不是實力上的弱,是性格,意志,是這些真正決定他生死關頭時重要的品質。
太弱了。
齋藤雪穗突如其來的落淚驚到了乙骨憂太。
他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他還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啊,齋藤學姐怎麼哭了呢?
果然是因為昨天裡香傷害到她了吧。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乙骨憂太慌亂了幾秒,突然意識到他過來是幹嘛的。
這一次,哪怕被罵,他也鼓足了勇氣上前,“齋藤學姐,對不起!”
乙骨憂太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昨天我不是有意傷害到你,如果打我可以出氣的話,請動手吧!”
少年的聲音很大,有一種豁出去的沖勁兒。
他鞠躬的身體沒有起來,讓齋藤雪穗無法看到少年此時的表情。但想也想的到,一定是緊閉着雙眼,仿佛等待最後的審判——到底落下的會不會是重拳呢?
晶瑩的淚珠挂在纖長的睫毛上,雪穗眨了眨眼,剛剛情不自禁掉的幾滴眼淚被她眨掉了。
隻留下滿心複雜。
——她似乎結論下的過早了。
眼前的少年雖然看着依舊弱氣,但他并不缺乏勇氣。
勇氣對咒術師很重要。
如果沒有勇氣,哪怕是特級咒術師,在面對殘酷的咒靈,也無法發揮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她讨厭的禅院直哉,在戰鬥中也從不退縮。
雪穗之前并不認為自己太過苛刻。
對于從小在咒術師家族長大的孩子來說,進入咒術高專的十五歲之前,基本上就已經是和咒靈交戰的熟手。
絕大部分可以獨立出任務,甚至已經見過同伴的死亡。
相對比較,已經十六歲的乙骨憂太真的太軟弱了。
她憤怒于這樣的人居然是特級咒術師,她苛刻地審視着乙骨憂太讓她不滿的每一個地方,仿佛這個人呼吸都讓她厭煩。
但現在,她突然意識到,她是否太着急了。
乙骨憂太不是咒術師家族長大的。
他過去隻是個普通男孩,并且十一歲起就被詛咒,一直被校園霸淩。
她不該用咒術師的标準來要求他,哪怕他是特級咒術師。
雖然隻是道歉的小事,至少,雪穗看到了乙骨憂太的勇氣和溫柔底色。
畢竟,有些咒術師從不道歉。
齋藤雪穗終于移動了腳步。
她走到乙骨憂太身前,伸出手,卻忽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