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那纏繞在瑪利亞身上的水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到來,開始不安地波動起來。
富蘭克林敲了敲玻璃,沉睡的女人睫毛微微顫動,仿佛垂死的蝴蝶的震顫。
瑪利亞:“你是誰?”
富蘭克林:“是小偷哦。”
瑪利亞:“小偷先生?”
富蘭克林恢複了他的戲谑,他彎起嘴角:“我聽聞有一位美麗的姑娘受到邪惡魔法師的詛咒,幽禁在幽深的地底,您能允許我偷走她嗎?”
瑪利亞漂浮在水中,灰藍色的眼睛自上而下看着,甯靜的仿佛海洋中靜止的水母。
瑪利亞:“我?”
富蘭克林微笑着點頭。
他從衣袋裡變出一張特定材質的預告函,卡片邊緣是精美的燙金花紋,中心則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他微笑着,将視線投向水中的瑪利亞。
瑪利亞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她轉頭看向四周,熟悉的擺設,她死亡後所看到的風景。
瑪利亞緩緩開口:“我應該不認識您,您為什麼會來這裡?”
富蘭克林:“因為你給我寫信。”
瑪利亞:“我沒有......那封信,我已經沒辦法接觸紙筆了,如果有,那也是瑪羅寫的。”
富蘭克林:“那是她寫的,但這封是我寫的。”
水中的女人溫柔的揚起嘴角,那笑容溫柔得使人心碎。
瑪利亞:“你快走吧,小偷先生。”
富蘭克林:“嗯?”
瑪利亞:“現在控制我的那個人無暇抽身,她知曉了我的真名,所以我不得不聽命于她。”
富蘭克林:“我知道,其實我也是一位魔法師哦?”
瑪利亞:“你不是魔法師!魔法生物被知曉了真名,就——”
水中的女人張了張嘴,似乎有些不忍說出接下來的話。
瑪利亞别過腦袋:“總而言之,您快走吧,趁他們還沒發現您。這不是普通人該接觸的。”
富蘭克林:“如果我偏偏不走呢?”
瑪利亞:“您怎麼不聽勸告呢!那些人有能力制造怪物,您作為一位普通人,怎麼可能有能力與他們抗衡呢?”
富蘭克林:“我是富蘭克林大街的幽靈,是傳說中的幽靈,世界上還沒有我偷不到的寶物。”
瑪利亞:“即使您與那位世界有名的大盜齊名也一樣!”
富蘭克林:“哦?”
富蘭克林微微睜大眼睛,他好奇的看向水中的瑪利亞,這位哥譚傳說中哭泣的女人,同時也是他為此遠赴重洋的原因。
富蘭克林有些好笑:“哎呀呀,這可真是......”
富蘭克林往四周投去視線,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推杆吸引。
富蘭克林:“對小偷而言,發出犯罪預告的寶物,就一定要得到。”
他拉下推杆,實驗室的燈光頓時黯淡,銀色的氣泡在儀器的管壁間跳躍,富蘭克林接入導線,半蹲着,膝蓋支起特制的平闆電腦,開始浏覽數據,破解安保系統。
透明的囚籠裡,瑪利亞懸浮在水中,她睜大眼睛,驚訝的看着他。
富蘭克林站在控制台前,周圍是警報的紅光,幾分鐘後,他打了個響指,控制台一道滑闆滑開,露出其中紅色的按鈕。
他不說話,隻輕輕按下最後一枚開關。
咔哒。
高處的符文逐漸瓦解,玻璃碎裂,水珠從半空墜下。
而他,站在低處,仰望着她,他沒有張開雙臂,也沒有大喊“跳過來”,他隻是将手伸向她。
手掌朝上,掌心幹淨,指節微張,仿佛不是在拉一個人,而是在接住一顆星星。
“瑪利亞,”他的聲音低沉而穩重,“到我這裡來。”
水面倒映着富蘭克林的臉龐,風衣的藍色仿佛海水的波紋,瑪利亞心想,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神話的話,那麼蠱惑人心的海妖想必就是這種聲音。
不是悅人耳目的聲音,不是朗朗上口的旋律,不是扣人心弦的歌曲。
瑪利亞的淚腺突然不受控制,她沉在水裡很久了,瑪羅曾經說她已經死去,是魔法把她“構築”回來。
所以她不該有心跳,不該有人的溫度,也不該做夢。
她沒法再觸碰結籽的枯萎的花朵,也無法再聆聽樹葉瑟瑟的抖動,微風的呢喃和生命的輕語。
包裹她的隻有藍色的如荒漠般的海洋。
可是她夢見了信紙,紅封蠟,還有一個總是背光而立的身影。怪盜沒有刀,也沒有魔法,他隻有一雙手,一封預告函的怪人。
可他偏偏說,他要偷走她。
偷是浪漫的,是私密的,是要你自願跟他走的。
那時,瑪利亞便知道,這會是她真正的複生。
她也曾聽過怪盜的傳聞,說他玩世不恭,不為正義。
她不确定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确,也不知道富蘭克林能帶她去哪裡。
但她知道,她願意。
哪怕隻是,今晚。
她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