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洛紀此刻變得很冷靜,他鄭重地說:“我最後和你強調一遍,媽媽給我的每一分錢都與你無關,她一輩子都毀在你手上了,難道她死了你也要毀她的清白和名聲嗎?”
洛紀揉了揉鼻根:“我上大學不會花你一分錢,你也不要找我要錢,我們兩不打擾,行嗎?”
“做夢!你再滾多遠都姓洛!老子給你一個月時間,你要是不把錢寄回來,我就去找你!”
洛紀好累,如果可以,他想永遠撇開洛這個姓,可人不光對未來毫無插手之力,對往事也是。
是的,他爸說得對,他再怎麼躲也躲不了,他注定和這個賭鬼是一家人。
一家人…家人…家…
好溫暖的詞,可放在洛紀身上卻處處透着諷刺。
對方挂斷了,洛紀靠在門上,眼裡的液體不自覺落下,洛紀的思緒回到高二那年的一個周五傍晚。
洛紀與同學在分岔路口道别,他背着書包往家裡走,可越走他越覺得不對勁,周圍太不一樣了,往常的這個時候路上總會有幾個老奶奶背着背簍,他見到都會禮貌地打招呼,可今日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奶奶,她眼裡充滿擔憂恐懼和同情。
高二的洛紀根本讀不懂那個眼神,可後來,那個眼神讓他永遠都忘不掉,他無數次從夢中醒來,都是被那眼神吓醒的。
洛紀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絕對不會在放學後和同學在學校多逗留,就是因為那一個小時的貪玩時間,讓他搶不過死神,搶不回媽媽。
媽媽的死,很大部分怪自己,是這樣的。
至少洛紀是這樣認為的。
他不懂路上奶奶的眼神,但是他有預感,家裡出事了。
洛紀快跑回家,剛進門就見地上全是碎了的碗,家具橫豎倒在地上,洛紀暈乎乎地踏過這些障礙,盡管玻璃把他的腳劃傷,血從不同長度的口子流出來,可他感受不到。
父母常年吵架讓他對砸鍋砸碗早已習慣,洛紀時常在想,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為何要組建家庭?為何不分開?因為孩子嗎?因為想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嗎?
可洛紀不想要。
這樣的所謂完整的家,他根本不想要,他要的隻是他媽能離開那個嗜賭的爸,去追求真正的生活。
他甯願一個人對付父親,也不要看到媽媽為了給他完整的愛而忍氣吞聲,他不要背負這沉重的所謂的愛,這樣的愛他承受不起。
終于,他在床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媽媽,他奔過去,卻怎麼也走不快,好不容易走到床前,洛紀忽然倒在了地上,他媽聞聲轉過來,明明她臉色這樣難看,還要強撐着笑容,她伸手去給洛紀支撐,讓他站起來。
“媽”洛紀慌張地看着睡在花被單上的母親:“你,爸,爸他”
洛紀已經語無倫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穩下來:“走,我帶你去醫院”
“小紀”洛紀的媽媽扶住他的手,搖頭道:“媽媽這是老毛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治不好的”
“爸呢?”洛紀咽口水環視四周。
洛紀媽媽笑道:“别管他了”
說着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袋子,打開後是一些現金、黃金珠寶以及一張銀行卡,洛紀看着他媽手裡的東西,皺眉問:“這是?”
他媽把東西放在他手裡,在耳邊輕聲叮囑:“媽媽攢下來的,還有些是我的嫁妝,媽媽算了一下,夠你讀大學了,一定不能讓你爸知道明白嗎?藏起來,帶上這些東西往遠處走”
洛紀媽媽說話很累,她長長吸氣:“媽媽被困在了這兒一輩子,可你不能,你還年輕,你是媽媽的希望,你要帶着這份希望去闖,去追求自己的人生”
“我不要”洛紀一直在搖頭和哭泣:“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些,我隻要你,我隻要你,走,我們去醫院,我們去,去醫院”
“小紀,你聽我說,媽媽常年勞累積病,已經入根了,我們不要費力氣,你現在隻需要聽我的,不要放棄讀書,一定不能放棄,高考畢業帶着這些錢去大城市,不要回來,即使是想我,也不要”
洛紀哪裡聽得進去,他不斷搖頭,嘴裡說着聽不清的話。
“洛紀!”他媽大口喘氣:“記住了嗎?!”
“嗯”洛紀跪在地上點頭:“嗯,嗯”
“當初是我識人不清,連累了你,這些錢,就當是媽媽給你的補償,我希望你不要怨我,當時媽媽沒有判斷力,不曾想把你也帶入火坑”
“不怨,不,不怨”洛紀抽泣着:“我們,我們去醫院,去醫院”
可他媽直接拒絕:“沒用的,我的身體我知道”
最後,洛紀的媽媽沒有熬過零點,在他懷裡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