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簇地一下竄過即将關閉的校門,濺起一串細碎的石子。
金屬拉鍊撞得嘩啦作響,奚昭野三步化成一步,一口氣上了六樓,直朝班級沖去。
就在門即将徹底關閉的那一瞬間,她肩膀抖動,将書包一甩,卡在門上。借着間隙直接鑽了進去,卡點進了班級。
叮鈴鈴,分針正正地指在了8這個數字上,上課鈴聲響起。
手握在門把正在關門的顧棠晚面無表情地瞧着氣喘籲籲的少年。
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在肩上,她穿着洗得有些發白的湛藍校服,龇牙沖她笑了一下,高揚的眉目很是得意。
顧老師,剛剛好,沒遲到喲,厲害吧。奚昭野用嘴巴做了個口型,而後大搖大擺地朝後排走去。
顧棠晚隻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下次早點來,别卡點。”
果然,将頭發染回來之後順眼多了。
英語早讀完的第一節,是數學課。顧棠晚站在講台上,拿着戒尺重重拍了下,讓那些點着頭昏昏欲睡的學生一個激靈,睜着大眼睛巴巴望着她。
随着顧棠晚嚴查了幾周上課紀律問題,班上的同學就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在任何老師的課上搞小動作了,就連偷偷地也不太敢。
因為,誰也不知道那張臉什麼時候會出現在玻璃外,直勾勾盯着你。或是悄無聲息地站在你身後,突然呵斥一聲。簡直神出鬼沒到了極點。
奚昭野好幾次打盹的時候都被她直接逮到,人贓并獲,毫無辯駁的餘地。真是活見鬼了。人怎麼可以走路沒有聲音呢。
聽着顧棠晚叨叨叨念着公式,奚昭野的眼皮越來越沉,她隻覺得視線中顧棠晚的面容逐漸模糊,黑闆上寫的字變換成飄飄忽忽的蟲子,蠕動爬行。
她迷茫地搖了搖頭,更昏了。握着筆的手一斜,工整的字迹随着時間的推移歪歪扭扭,拖了個老長,就像靈異事件的鬼畫符一般。
偏偏她自己還覺得自己記得很認真,頭一擡手一動,将顧棠晚黑闆上的符号全都按部就班的畫了下來。
捏着半截粉筆的手揚起,白色的抛物線在衆人的注視下不偏不倚地砸在奚昭野的腦門上,驚得她猛地挺直背脊,撞得課桌嘎吱作響。
“後面站着,什麼時候清醒了再坐回去。”
“知道了。”奚昭野揉了揉自己還有些發昏的眼睛,熟能生巧地拿着書站在後面。微鼓着嘴巴應答着顧棠晚的話。
她怎麼又睡着了?她沒想在她的課上睡覺的。
翻開的書端在面前,遮住了她的整張臉。奚昭野微微調整角度,悄悄露出兩隻眼睛,觀察着顧棠晚的表情,她想看看她有沒有生氣。
骨節分明的手捏着粉筆,在黑闆上劃出蒼勁的闆書。顧棠晚一身黑衣,高綁馬尾,簡單的打扮套在她身上,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她望着前排認真聽課的學生,漾出淺淡的笑意。
她闖出來的禍在她眼裡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掀不起一點波瀾。
明明應該慶幸,奚昭野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一口氣堵在胸口許久不散。
她也想她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不是那種嚴厲譴責的目光。而是……而是……
那晚溫柔的注視。
上課睡覺被抓到的懲罰并不嚴重,隻是被叫到後面站着,清醒後可以自行回來,并沒有額外的懲罰。
但沒有人願意被顧棠晚那雙黝黑的眼睛盯着看,她的氣場太過強大,輕輕一掃就有一種被鎖定為獵物的感覺,帶着無數道淩厲的劍鋒,直接将人定死在原地。
顧棠晚知道,她隻能盡可能減少學生上課開小差的幾率,并不能硬逼着班上的每一位學生聽課。他們不想學,她還能有什麼辦法。
不過能端端正正坐在課堂上,沒睡覺沒講話沒開小差,就愣愣坐着,還什麼也沒聽進去,也是一種本事。
下課鈴聲響起,走廊空無一人,奚昭野插着兜來到辦公室,照舊幫顧棠晚處理雜事。
處理完便搬着小闆凳坐在顧棠晚的面前,眨巴着大眼睛,等着開飯。
香噴噴的大米飯外加幾個菜,照例是一大坨綠油油的青菜,奚昭野瞄着她餐盤上的那幾根,又将餐盤推了回去。
“菜太多了,吃不了。你夾回去一些。”
顧棠晚握着公筷的手一頓,還未碰到青菜便又縮回去了,她并不是很想。
“吃青菜能補充維生素、提供礦物質、減低慢性疾病的産生……”奚昭野張嘴便念着一大段文字,口齒伶俐,理直氣壯。
“總之,有好處,别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