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口,一隊人馬停在此處。
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隐若現,連綿起伏。
四周陰雲密布,冷風呼嘯,處處透着一股詭異。
馬兒也似乎受到了驚吓,不論如何驅使,也不動半步。
王遠之面露急色,聲音帶着焦灼,“表妹,這可怎麼辦?”
林妙儀也覺得有些古怪。
三年前她曾陪師父采藥來過此處,當時天朗氣清,并未像現在這樣。
她猶豫了片刻,翻身下馬,對身後的一行人說道,“棄馬,走路進山。”
王遠之立刻安排護衛把馬兒拴好,準備進山。
通過這兩日的相處,王遠之也對林妙儀的話越加信服。
王遠之比林妙儀大一歲,與林妙儀幼時并不相熟。
他三歲便已經啟蒙。日日在私塾裡。
而林妙儀四歲便已遷家至都城。
他隻是聽聞自己在都城有個姑母和表妹,而這位表妹在八歲時生了重病,此後一直在他們王家休養。
這個說法是他父親教她的。至于為什麼,父親沒說過,隻是囑咐他不要說漏了嘴。
而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見到這位表妹。
未見時他以為林妙儀與旁的大家閨秀一樣,或嬌生慣養,身嬌體貴,或任性霸道,蠻不講理。
卻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子如此堅毅果斷,膽大心細。
山裡的風寒冷刺骨,與山外很是不同,荒無人煙,荊棘密布,而且神秘莫測。
林妙儀走在隊伍的前面,手拿鐮刀,本就白嫩的臉此刻凍的瑟瑟雪白。
大氅下漏出來的雙手纖若無骨,她動作敏捷,手腕翻轉三兩下便在草叢中砍出一條小路來。
王遠之扶着一根枯樹大口的喘着粗氣,他從小就隻知讀書,缺乏鍛煉,走了一日一夜,現在,腳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
身邊還時不時傳來野獸與鳥鳴的叫聲。
林妙儀回頭,擔憂地看向王遠之,嘴邊瞬間呼出一口白氣,“還能走嗎?”
王遠之點點頭,證明自己還可以,可是山裡的驟然失溫早已經讓他嘴唇都凍僵了。
林妙儀望向遠處的雪山,“再堅持堅持,如果我沒記錯前面就是瑤池仙谷了,那裡有湯池,會暖和一些。”
護衛一聽此話瞬間又充滿力氣緊跟其上。
這一路也算老天保佑,除了幾隻野鹿和兔子沒遇到什麼大的野獸,最多夜裡遇到了幾匹狼,他們點着火把,人又多,狼也不敢靠近,天亮就散了。
林妙儀按照記憶裡的路線,走過了最後一座山,隐隐約約聽到潺潺流水的聲音就在不遠處。
她長籲了口氣,總算找到了。
再走下去隻怕身體都受不了了。
沿途做好了記号,隻要采到靈犀草。
三日内一定可以把它帶回去。
林妙儀正暗自慶幸。
忽地,一群驚鳥自林中飛起,傳來一絲輕微的響動。
林妙儀和身旁的護衛們打了個安靜的手勢。
天空也在此時飄起了細碎的雪。
林妙儀右手拿鐮刀,左手伸進大氅裡,那裡有她路上備好的麻沸散,隻要不碰到猛獸都會有效果,護衛們也手持弓箭,圍成一圈,把林妙儀和王遠之包裹在裡。
衆人保持隊形緩慢向前行走。
林妙儀冷靜地打量着四周,一片寂靜,耳邊隻有鳥鳴和呼呼的風聲。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林妙儀活動活動胳膊,剛想松懈。
視線前方,一隻通體雪白的老虎卻從草叢裡緩緩走出來。
它眼神從容淡定,步伐不緊不慢,好像這些人早已是它囊中之物,一雙銳利的眼睛裡閃着兇狠的光,身上的紅色條紋依稀可見。
衆人被吓的都不敢動彈。
草叢裡,一個聲音響起,“王爺,怎麼辦?”
“再等等。”
此番進山,三人花了幾日的時間才找到這附近,明明聽到有流水的聲音,隻是苦尋不到入口,而那位領頭的少年卻一來這裡就找到了,分明不簡單。
況且這隻老虎身形巨大,就算他們三人上去也未必可以毫發無損,而且對面是敵是友還尚未可知,最好的辦法就是靜待時機,兩敗俱傷時再坐擁漁翁之利。
沈堯視線緊盯前方。
老虎低吼一聲,露出一排排鋒利的牙齒,嘯聲震天。
林妙儀心口一滞,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雙手也不自覺握緊。
有的護衛腿都忍不住打起顫。
他們越走越慢。
老虎也停下了腳步,在觀望也在等待。
隻等他們堅持不住身體松懈分崩離析的那一刻。
半個時辰過去了,林妙儀感覺自己身上的雪化成了水,又結成了冰,身上的熱氣在一點點的消失殆盡。
再這麼僵持下去不被咬死也被凍死了。
隻能背水一戰。
她停下了腳步,對着護衛小聲說道,“一會聽我指令,雙面夾擊,瞄準它的眼睛,務必一擊擊中,不可擅自行動。”
林妙儀凝神靜觀,神經都崩成了一根弦。
突然。
“咻”的一聲。
一道箭光從老虎側方呼嘯而來,劃破萬裡長空,正紮在老虎的右眼。
老虎疼的呼嘯一聲。
就是此刻!
林妙儀輕喊一聲“射”護衛們同時松開手射向了老虎。
老虎吃痛不已,狀若癫狂,憤怒之下抓住了一名靠近想偷襲它的護衛,瞬間撕扯成兩半。
其他護衛吓破了膽四下亂竄,完全忘了林妙儀的囑咐。
老虎等的就是這一時刻,眼睛帶來的疼痛讓它怒火沖天,它跳起來一爪一個,輕而易舉地就拍死了兩個沒來得及躲避的護衛。
林妙儀和王遠之趁亂躲藏在了石頭後面。
祈禱它受傷了不會再過來。
可老虎的憤怒,根本無法平息,它甚至沒有因痛逃跑。
它跳在石頭上尋找剩下的人,血水順着那隻受傷的眼睛流淌在它的胡須上,它伸出舌頭舔光了嘴角的血,接着大吼一聲,樹上的雪都被震的搖搖欲墜,血腥味似乎也讓它更加興奮。
林妙儀左手裡緊緊的攥着那把麻沸散,右手握了握鐮刀,眼裡抱着必死的決心。
隻是可惜,靈犀草近在咫尺。
老虎的喘息聲越來越近。
她正準備扔出手裡的麻沸散,一個人影卻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