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上期的寒假就這樣過去,馮水開學,蔣山騎車送她去學校,馮水還是隔着袖子抱他,蔣山看了眼,沒什麼反應。
把馮水送到了之後,蔣山沒有直接去鎮上,倒回去何家村初中找了劉飛。
劉飛先是驚訝,聽蔣山說了來意之後,把那天和馮水說過的大概意思跟他複述了一遍,蔣山還是沒明白,再次隻有這些确認之後,和劉飛道了兩次謝。
一次是今天告訴他那天和馮水說的話,另一次,是謝他還記着他擔心劉明明去找馮水,特地讓馮水告訴他。
劉飛隻是笑笑,說不客氣,還說他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哥哥,将來馮水長大了,懂事了,一定會非常感謝他。
蔣山一聽他這麼說,不禁想起馮水最近是怎麼對他的,無奈地歎了口氣,還是應下。
從過年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過去,和馮水冷戰帶給他的痛楚已經穩定在一定水平不再增長,或許時間再久一些,他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感覺不到疼痛了。
馮水這個小丫頭片子,乖的時候能甜進他的心窩裡,冷的時候也能直接紮進他的心窩裡。
但他拿她沒辦法。
他喜歡馮水,親情和愛情的都有。
他以前以為,自己确認喜歡上馮水之後,親情就應該全部轉化成了愛情,但後來慢慢發現,他喜歡馮水,雖然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想法,但在有的時候,還是會有哥哥對妹妹的感覺。
就像這次,馮水和他冷戰成這樣,他首先想的還是他是她哥,他們是密不可分的兄妹。
再吵再鬧,也還是一家人。
雖然更多時候,他想的是等馮水長大了要先對她這樣,然後再對她那樣,很久很久,很多很多,一直到她哭唧唧地叫哥哥,還得一樣一樣的說自己哪裡錯了,他才會慢下來。
他以前還以為,愛情的喜歡很脆弱,稍微遇到點事兒,就會消失轉移,不然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情感破裂的怨偶,但現在才發現——
喜歡,确實是會消失和轉移,但如果裡面摻雜了有痛,就不會了。
我隻是喜歡你而已,你竟然敢讓我這麼痛,我才不要放過你。
這才是怨偶産生的根本原因。
蔣山最近一直在心裡念叨着這句話。
送馮水的時候念,明明她隔着袖子抱好了,他還是要一直停車讓她抱緊,直到她氣得忍不住哼唧一聲,他就舒服了。
給馮水洗衣服的時候念,明明馮水在另一邊乖乖坐着寫作業,他非要到她面前去把衣服搓得啪啪響,馮水說要自己洗,他不給,把馮水氣得捂耳朵了,他就又舒服了。
洗碗的時候,明明馮水已經把飯吃完了,他還要說她吃得太少,馮水氣哭了,他就不敢了。
但也哄不了。
馮水不給他機會哄,他就每天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給她買漂亮的發圈頭繩,還給她做新衣服新書包。
馮水收禮物的時候看他,他又一副無事發生的冷漠模樣。
以為馮水會來找他,但馮水以為他這是不喜歡自己的表現,不敢上前。
本來……她就是要讓自己死心的,不能再靠近,一旦靠近,她就會忍不住再喜歡蔣山。
但她又受不了蔣山喜歡别人,更受不了他們是相互喜歡。
所以也開始受不了和蔣山的任何肢體接觸。
但是她好像死不了心,她每天和蔣山住在一起,他對她的每一分好,她都會忍不住去想蔣山這樣對待劉金的樣子。
她……氣憤,且惡心。
惡心這個詞出來的第一時間,馮水在被窩裡哭着笑了出來。
明明蔣山是先那樣對她的,而且這麼多年,隻對她那樣,可為什麼現在又要那樣對另一個人。
蔣山……蔣山壞。
馮水再次哭得稀裡嘩啦。
蔣山才不惡心。
蔣山是她哥哥,她最喜歡最喜歡最最最喜歡的哥哥。
蔣山隻是……去選擇了他的幸福。
沒有錯。
他沒有錯。
她都這樣對他了,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給她洗衣做飯送她上下學,還給她買小禮物。
蔣山是好哥哥。
蔣山不壞。
壞的是馮水。
馮水把臉埋進枕頭裡。
馮水竟然喜歡自己的哥哥,還想把哥哥占為己有,是馮水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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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蔣山想了好多辦法逗馮水,馮水還是不開心,他甚至偷偷問過她的同學,結果同學們也說不知道她到底怎麼了,給他提的一些哄妹妹的小建議,蔣山也一樣一樣試了,就是沒用。
在藥店上班的時候,蔣山忽然覺得,治病要治根,或許要想他和馮水的關系好起來,還是得去找最開始的原因。
但到底該從哪裡找起,他始終摸不到門路。
九月,馮水升高二,國慶節期間,馮水十七,蔣山十九。
蔣山請了假,照例帶她去鎮上買蛋糕,馮水原本不想去,但蔣山一個人載着蛋糕的話,蛋糕會塌掉。
馮水和他一起去,一起回來。
今年的生日宴有些簡陋,雖然還是有魚有肉有蛋糕,但馮水不笑,蔣山也笑不出來,但他也不煩馮水,馮水不理他,他依舊想靠近馮水。
他大概是徹底離不開馮水了,他想。
哪怕馮水這樣對他一輩子,他也還是喜歡得不得了。
隻要是馮水,隻要隻有他們倆。
他會照顧好馮水,也一定會解決掉他們之間的問題。
他今年還是隻買了一個蠟燭,許好願吹蠟燭的時候,伸手去牽馮水,馮水躲了一下,還是讓他牽了。
牽着手一起吹蠟燭,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約定。
蠟燭熄滅,馮水抽出了手。
蔣山又去抓她。
馮水又躲。
蔣山兩隻手一起向前撐着桌子,把她圈在自己懷裡。
沒有接觸,馮水不會鬧。
“跟哥哥說生日快樂。”他看着馮水說。
無所謂馮水什麼眼神語氣。
隻要說了就行,不說也行。
那就别走。
馮水垂眸沉默一會兒:“生日快樂。”
蔣山壓住嘴角的笑:“加上哥哥。”
馮水再次沉默,張嘴吸了口氣:“哥哥生日快樂。”
蔣山勾着唇:“馮水生日快樂。”
他還是沒有放開她,也沒有上手摸她,就那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從眼睛、睫毛、鼻尖、臉頰、上嘴唇、下嘴唇,再倒回去。
一遍又一遍。
馮水原本以為蔣山聽到了她說生日快樂就會放開她了,但蔣山沒有。
她又以為,蔣山隻是看一會兒就會放開她,但他還是沒有。
她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久到她心跳狂響,臉頰發燙,渾身難受了,蔣山還是一直在看她。
馮水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在心裡數了一二三,鼓起勇氣推了蔣山胸口一下,很輕很輕。
“我要去洗漱了。”
蔣山紋絲不動,依舊看着她似笑非笑:“還沒吃蛋糕呢。”
“我不吃了。”
蔣山勾唇笑笑:“不行。”
他終于挪開手切蛋糕,馮水想趁機溜走,被他擡起的長腿擋住去路。
馮水看着他。
蔣山不甚在意地切好一塊蛋糕,把馮水拉回來坐着,再次往前逼近,用腿圈住她的雙腿,拿了勺子喂她:“張嘴。”
“哥哥喂。”
馮水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緊張、不安、甚至……有點害怕。
一滴眼淚從她眼眶滑落,蔣山喂蛋糕的動作停住。
馮水滿眼淚水地看着他,眉毛皺着,嘴唇向下癟着。
是委屈的意思。
或許是自己吓到她了,蔣山想。
他把蛋糕和勺子遞給馮水:“那馮水喂哥哥。”
馮水看了眼蛋糕,又看了眼他,眨眼間,又有兩行淚落下。
蔣山皺着眉輕輕給她擦眼淚:“馮水,别哭。”
“别怕哥哥。”
馮水一聽他這麼說,心裡複雜的那些情緒好像在一瞬間全化為委屈,眼淚更甚。
她好想抱蔣山。
好想好想。
蔣山看她沒有躲避自己擦眼淚的肢體接觸,直接就抱了上去,先抱上了,才把蛋糕放到桌上。
他抱得很緊,不容馮水抵抗。
他已經半年多沒有抱過馮水,早就忍不住了。
他雙手抱緊她,臉埋進她頸窩裡,很輕很輕地蹭着。
馮水已經有點害怕他,他不想讓她更怕。
懷中人試着推了兩下,沒推開,也就沒再掙紮,隻是她還是不抱他,眼淚也一直沒斷過,他左肩的領口都被哭濕了。
他摸着她後腦勺輕輕安撫着:“馮水,我是哥哥。”
“馮水,可以抱哥哥。”
“哥哥也很喜歡被馮水抱。”
馮水聽着,閉眼掉了好多眼淚。
但她還是不敢抱他。
她就是介意。
介意蔣山的懷抱可能抱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