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綠色的越野車平穩地駛入一個看起來仿佛已經荒廢許久的加油站,加油站的招牌鏽迹斑斑,上面綴着的英文字母的漆早已剝落得不成樣子,隻有幾個孤零零的加油泵歪歪斜斜地立在那裡。
“你們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處理。”奧爾德裡克解開安全帶,動作利落地下車,朝着唯一一個看起來還亮着燈尚在營業的便利店走去。
車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時洱如坐針氈,他佯裝暈車靠在車窗邊閉目養神,但從後排傳來的兩道已經快凝成實質的視線實在叫他無法冷靜。
他猛吸一口氣,努力忽略掉那令人不快的目光,随後不知道對着誰,細聲細語地說道:“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沒有人回應他。
時洱咬了咬下唇,心裡那股嬌氣與任性又悄悄地冒了出來,他“哼”了一聲,也不管身後那兩人什麼反應,自顧自地拉開車門,跳下了車。
一下車,就與高山的微冷氣息撞了個滿懷,身上穿着的裙子更讓時洱感到一種走路帶風的镂空感,這讓他不禁加快了速度。
洗手間也如加油站的外表一樣,破敗不堪,洗手台前隻有一面模糊的鏡子,就連水龍頭上都纏着布條,不知道是從哪裡淘汰下來的老古董。
淅淅瀝瀝的水流沖洗着手指,冰涼的觸感在接觸到臉蛋的那一刻讓大腦多了分清明。
時洱抹掉臉上的水珠,眼神與鏡子中的“少女”對視。
“少女”有長發及肩,發尾自然垂落,襯得頸肩的細膩肌膚如雪,一身淡粉色挂脖式吊帶裙,布滿細碎的薔薇圖案,恰到好處地展現出鏡中人的肩頸線條。
即便是鏡子已堆積許多灰塵,仍能窺見那張因為方才的事情而氣憤地蒙上一層薄紅的臉,此時秾麗到不可思議。
視線下移,修長勻稱的腿在裙擺下若隐若現,白色的蕾絲半筒襪輕輕包裹住小腿,襪邊微微收緊,勾勒出纖細的腳踝。
【自駕遊+偏遠小鎮+恐怖片電影拍攝,标準的美恐開局啊】
【不懂就問,這個副本是獎勵局嘛,我直接跪舔老婆女裝】
【我真是跟你們不懂泥塑的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紅眼)(掐腰)這麼漂亮的妹妹,服了,命都給你命都給你命都給你】
幾乎是直播間開放的瞬間,大量的彈幕如潮湧至,鋪天蓋地刷着屏。
時洱隻瞥了一眼,便紅着臉讓系統暫時将彈幕屏蔽。
唔……還是去行李箱裡找找有沒有褲子穿吧……
将水龍頭擰上後,時洱正準備離開時,眼角的餘光,卻無意間瞥到了鏡子中映出的、在他不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模糊身影。
那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一襲黑色勁裝,臉上帶着一張将他大半張臉都遮住的面罩,隻露出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深藍色眼眸。
時洱回頭,他能很明顯感受到男人落在他身上肆無忌憚的視線,帶給他的感受與車上那兩人的完全不同。
面前的男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這讓時洱不自覺聯想到死死盯着自己獵物的捕食者。
骨子裡的那點小脾氣又上來了,人設帶來的影響驅使着他皺着好看的眉質問道:“你看什麼……”
語氣卻沒了在車上怼凱厄斯的氣勢,甚至都不到其的二分之一,後半句則是一如既往地,随着主人略微發抖的身體而弱了下來。
男人不語,甚至未曾因為他這番故作鎮定的話語動容分毫,隻是默默盯着他,盯得人心裡發怵。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該意識到此時應該逃走了,時洱抿唇,腳步匆匆地跑回越野車所在的方向。
“啧,大小姐,身後有狗在追你嗎,跑這麼快?”
剛一打開車門,那令人生厭的聲音便又響了起來。
“你少管我!”時洱此時正心有餘悸,又被他這麼一激,心中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噌”地冒了上來,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了,直接開怼。
凱厄斯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便沒再說話,隻是眼神仍戲谑着,肆無忌憚地透過後視鏡掃視那張因為薄怒而又開始泛紅的小臉。
“好了,我們準備出發了。”奧爾德裡克充當着和事佬的身份,再次打破了兩人之間緊張的氛圍。
車子重新啟動,駛離了這個破舊的加油站。
時洱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微微喘着氣,同時也偷偷透過後視鏡,觀察着車内的三人。
通過短短一段時間的接觸和系統之前傳來的零碎信息,時洱大概也摸清了眼前幾個人的基本人設。
一個溫柔假象帶着虛情假意的未婚夫,表面功夫做得面面俱到,卻在遞給他水時,指尖不留痕迹地避開了他的所有觸碰。
一個處處與他針鋒相對的體育生,背景裡面寫的是一個在學校裡的小跟班,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般,處處挑釁,句句都帶着刺。
分明在原本的記憶中,他在自己面前是半分不敢反對的,更别提現在這麼陰陽怪氣地嘲諷他了。
難道說,進入副本後,這個家夥連維持原來的假象都不願意了?
還有一個一直沉默寡言的,始終縮在角落的貧困生,從時洱進入副本到現在,從未說過一句話,也是唯二的亞裔,陳柯桐。
他總是低垂着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時洱顯然能感受到,少年的目光一直緊緊跟随着他,帶着不加遮掩的窺伺。
時洱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主線任務是逃離迷霧鎮,可主角團一行人分明就是奔着迷霧鎮那裡去的,并且還附帶了拍攝任務。
這開頭,怎麼看怎麼像另類版無人生還。
特别是,他能感覺到,車内這幾個人,似乎都不怎麼喜歡“原主”。
或者說,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