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變得有些透明。
我驚愕住,然後驚慌地看向程家村的人們,發現他們都盯着我看,每一雙都像是要釘在我的身上。
眼神空洞無比。
他們都看到了?
繼母聲音失去了一開始的尖銳,她像是讀台詞一樣,說出話:“程閱世,你在摸什麼?”
我也有點說不出話,我總不能說我在跟着小草說剛才那番話吧?
我也不能說,你們都沒有看到這個貓嗎?
那一雙雙眼睛看得我身上直發毛。
我想走了。
而小煤球應該死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内,我就算很傷心,但現在的情況應該不允許我多想。
我剛踏出這個小房子,就看到家家戶戶都挂上了詭異的紅色燈籠。在漆黑無光的黑夜裡更顯詭谲。
這些燈籠好像并不能照亮周圍,燈籠所在之地還是漆黑一片。
那一個個燈籠又像是在為我指引一條路。
通往那個靈堂。
身後是詭異無比的村民,身前是未知的可怖。
我還是選擇向前走。
“程閱世。”
一道空靈凄涼的風裡,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悲怆,哀婉,凄清。
我的心髒明明跳得很快,可聽到這個聲音後,仿佛不受控制地走向那個靈堂。
剛踏進這間房的門檻,我就全身凍僵似的,整個人僵住。
随後我看到了整面牆的靈牌都消失了,唯獨那個裂破的靈牌好端端地呆在那裡。
像是在等我。
我看向爹的棺材,裡面的人不見了蹤影。
身後一涼,冷風一吹,靈牌徹底破碎在我的眼前。
不祥之兆。
我趕忙上去拿起牌位,想把它拼湊起來。
我看到古老陳舊的木牌子上寫着那樣一個人的名字——萬樟濂。
我的頭突然像被尖錐物品打了一下,頭痛欲裂。
臉頰一側滾落冰涼卻又溫熱的液體告訴我這不是錯覺。
我回頭,看到程家村民人手一個武器。
我在那群人裡看到了父親。
“爸?”
我分不清了,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又幻視了。
隻見他看着我沒有說話,其他村民也沒有反應,我知道了,父親沒有死。
他們是騙我的,把我騙回來。
而這個棺材不是我父親的。
是我的。
我心裡一陣緊張,想要逃離這個瘋狂的地方,這裡每個人都是瘋子!
可是頭上的傷口源源不斷流出的血液又在昭示着我哪裡又去不了。
随即頭一暈。
…
暈倒後,我夢到了之前小時候在村子裡與煤球玩耍的場景。
為什麼會夢到小煤球?
不知道。
然後我又夢到了父親,那個歲月也掩蓋不了他眉眼間的俊朗的男人。
他說我的母親在生下我的那一天就已經走了。
繼母在我有印象以來就一直在我的家裡生活,所以我一直把她當成親媽,她一直不讓我叫她媽。
我叫一次,她打我一次。
父親當時總是摸我的頭,說“小閱世不要鬧啊”。
在我印象裡父親一直是一個溫柔的人,直到我跟他說我是同性戀。
沒想到他直接跟我翻臉,恨不得殺了我。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生氣。
太陌生了。不像印象裡那個溫柔的父親。
于是我失望地離開。
可沒想到,現在居然痛恨我恨到把我騙回來殺?
無數溫馨的記憶片段閃回。
目光裡,隻剩下小小的我,那隻肉嘟嘟的小胖手摸上那隻小煤球的毛發,毛茸茸的。
它成為我在村子裡唯一的朋友。
我會跟它說話。
說很多話。
比如為什麼我沒有朋友,那些村子裡的孩子都不跟我玩,又比如,我的媽媽到底長什麼樣子,她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呢?
小煤球看着我,淺綠色的眼睛看着我,看起來很明亮,很可愛。
我把他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口,皮毛下溫熱的體溫随着時間的消逝也消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