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淩說,指尖摩挲着U盤光滑的表面,“你怎麼知道……”
“初中時你總借《星際艦船圖譜》。”楊沐白打斷他,眼睛盯着地面,“我猜的。”
一陣微風吹過走廊,帶來醫院花園裡初綻的花草香氣。
程淩朝他笑了笑,把U盤放進口袋。
輪椅被推動的瞬間,楊沐白突然擡頭:“程淩哥。”
這個久違的稱呼讓程淩一怔。
“我……”
楊沐白的聲音哽住了,他飛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去開車。”
他轉身跑開的背影單薄得像張紙,黑色毛衣在走廊拐角一閃就不見了。
回程的車上,程淩望着窗外飛逝的街景。
分化後的Omega視力似乎更敏銳了,他能看清每一片新綠的樹葉紋理。
“沐白變了很多。”艾晴從副駕駛座回頭,遞來一瓶電解質水。
程野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那孩子這段時間,把醫院長椅都睡出印子了。”
程淩擰瓶蓋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想起楊沐白眼下的青黑。
“何茜也是。”
艾晴輕聲補充,“她每天都來,就站在隔離室外面。有次護士看見她對着牆捶到指關節出血。”
車子駛過中央廣場,巨大的全息廣告牌正在播放機甲聯賽新聞。
程淩不自覺地摸了下後頸的腺體,那裡還殘留着分化熱的餘溫。
“爸。”他突然開口,“我還能開機甲嗎?”
車内瞬間安靜。
程野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發白:“理論上,Omega的肌肉密度和反應速度……”
“我知道了。"程淩打斷父親,語氣平靜得可怕。
車窗映出他現在的樣子。
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輪廓,柔軟的黑發。
像個漂亮的瓷娃娃,還是Omega限定款。
後視鏡裡,程野與妻子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對了。”
艾晴強打精神轉移話題,“沐白送的遊戲,是你一直想玩的那個吧?”
程淩摩挲着口袋裡的U盤,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
回家後的第一件事,程淩徑直走向浴室。
鏡子裡的人陌生又熟悉,像被PS軟件精心修飾過的版本。
他撩起病号服下擺,腹肌線條還在,但不再那麼分明。
皮膚白得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腰似乎也比以前細了一圈。
“淩淩?”艾晴敲了敲門,“抑制劑我給你放門口了。”
程淩打開門,地上除了抑制劑盒子,還有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他皺眉。
家裡從來沒人喝牛奶,父親嫌腥,他嫌甜,母親更是對牛奶過敏。
“沐白說,分化後的Omega需要補鈣。”
艾晴解釋道,“他今早送來的,說是什麼低乳糖……”
程淩端起牛奶一飲而盡。
确實不甜,反而帶着淡淡的鹹味。
他的房間保持原樣,軍事風格的深藍床單,牆上的格鬥明星海報,書架上的《特種部隊體能訓練手冊》。
隻有書桌上,多了個粉色保溫杯。
杯身貼着一張母親手寫的便利貼:「Omega每天要喝夠八杯水哦~」
程淩盯着看了三秒,果斷把便利貼撕下來扔進垃圾桶。
但保溫杯還是留下了,畢竟确實需要喝水。
他打開電腦插入U盤。
《深空戰紀》的啟動畫面鋪滿屏幕,一艘星際戰艦緩緩旋轉。
存檔頁面顯示所有關卡都是100%完成度,連最難解鎖的隐藏BOSS都被擊敗了。
程淩點開最高難度的生存模式。
現在的存檔,顯示有人打穿了全部二十關。
“怎麼可能……”程淩喃喃自語。
他點開通關錄像,畫面裡那架機甲的操作行雲流水,閃避、格擋、反擊的時機精準到毫秒。
某些連續技,甚至是程淩自己發明的獨門招式。
錄像最後,獲勝的機甲做了個标志性的收刀動作。
那是程淩每次勝利後的習慣。
屏幕右下角跳出一個小小的提示框:「你的一切,都在我的記憶中。」
程淩猛地合上筆記本。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蛇。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機,點開和楊沐白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生日宴會前,是楊沐白發來的:「程淩哥,明天的燕尾服我試穿啦!超合身!(≧▽≦)」
配圖是穿着白色燕尾服的楊沐白,栗色長發披肩,正對着鏡子自拍。
程淩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最終什麼也沒打。
雨聲漸大,程淩的視線落在書架上那張初中時拍的集體春遊照上。
照片裡他和楊沐白勾肩搭背,兩個刺猬頭少年對着鏡頭比中指。
那時的楊沐白眼睛亮得像星星,還沒有開始留長發,也沒有那些花裡胡哨的發卡。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消息彈出:
【何茜】:謝謝你的原諒。
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燈火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