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風拂過,案上書頁的邊角被輕輕帶起,燈芯的焰火随風在空中擺動。
寒氣入喉,西岚音不禁輕咳幾聲,原本就泛白的臉色更顯脆弱。
“小姐,您身體還沒好,奴婢還是關上窗吧?”西岚音還未拒絕,婢女溪言已經關上窗走來。
溪言遞給她一杯茶水,壓住方才喉中的不适感。
西岚音看着手掌心慢慢浮現出黑色,心裡了然,寒氣再次誘發她體内的毒。
“抱歉......”西岚音話未說完就已經昏迷過去。
“小姐,小姐!”
“快來人,小姐又昏迷了。”
溪言将她抱起來放到床上,護衛疾步而入。
“快去叫雲大夫!”雲清,這幾年一直是他控制住了西岚音的病情。
五年前,西岚是大靖朝最強的武将世家,卻因冤入獄并處以死刑、全族僅存活西岚音這一個血脈。她自出生以來就作為西岚家最優秀的繼承人培養,武功、學識都十分出色,是這一代後輩中最耀眼的存在,卻也被人下了至今都無解之毒,武功盡失,生不如死。
西岚家滅族後,西岚家暗衛遵照家主之命将西岚音帶離,此處别莊遠離京都,是西岚音外祖母的故居,除西岚夫人蕭沅再無人知曉此地。這五年來,西岚音一直在此休養,隐忍蟄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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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大夫,小姐這次怎麼睡了這麼久?”
西岚音隐約聽見溪言和雲清在說話,腦子還是有些昏昏沉沉,方才又夢見了父親母親臨終前的囑咐。
阿音,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不要......”西岚音虛弱的聲音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在昏迷的第五天,西岚音終于從夢中醒來,衆人圍在床前,眼裡盡是擔憂。
西岚音在溪言的攙扶下慢慢坐起來,“讓你們擔心了。”
溪言側身給雲清讓了位置,便于他搭脈。
“雲大夫,又讓你費心了。”雲清将手搭在她的脈搏上,腕間傳來冷意。
因在病中,西岚音臉色十分憔悴,說話底氣也不足,讓人看着倒是有幾分我見猶憐的韻味。
“西岚姑娘還是要好好休養,不可再任性妄為。”西岚音幾日未醒,雲清擔憂許久,語氣便不自覺帶了幾分強硬。
說完,又懊悔不該如此,正要開口,西岚音已答應下來,“雲大夫,我記着了。”
雲清未再答話,跟着侍衛們一同離開屋裡。
“阿言,你也下去吧,我休息一會兒。”她按着眉心,輕聲說道。
溪言出了房門後,西岚音又想起夢裡的場景。
爹娘,你們是來提醒阿音,西岚家的冤仇該去解決了麼?
不覺間指尖入縫,滲出血絲。她将手指放入口中,血腥味漫入口腔,慢慢起身,朝着曾經的佩劍走去。
幽蘭劍正懸挂在角落中,自她武功盡廢後下人們便将佩劍放在不容易看到的地方,以免她傷心。
西岚音手滑過幽蘭,冰冷刺骨,激得她一顫。
幽蘭,劍身輕巧細長、削鐵如泥,細看尾端泛着幽幽藍光。這是師父賜予她的佩劍,如今卻塵封在這不見天日的小屋之中。
西岚音想如從前一般出劍,隻是她高估了自己。
“砰”地一聲砸落在地。
溪言聞聲進來時,隻見西岚音站在幽蘭前苦笑一聲。
“阿言,我再使不出幽蘭了.......”眼裡滿是悲戚與痛恨,這些年來她時常想起父親教她劍法時說的話。
阿音,我們西岚家的劍要對準敵人而出,不可指向自己人,更不能指向百姓。
父親,你做到了執劍為民為國,可是你護着的那些人卻恩将仇報,若是你知曉此結局,是否還會堅持自己的初衷?
西岚音想,父親定然還是會的,這是父親執劍的初衷,她一直都知曉的。
溪言匆匆過來扶她,“小姐,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握住西岚音的手,給予她溫暖。溪言為西岚家所遭受的一切感到不公,也心疼她家小姐所要承受的磨難。
五年前,西岚家被人舉告謀反,大理寺從西岚将軍府搜出罪證,西岚全族被捕下獄。靖安帝聞言大怒,未召父親申辯便下旨處死,一切都處理得非常迅速。
而西岚音在獄中毒發昏迷,再醒來就已經在别莊裡。事後得知是父親的好友尚書大人傅齊安用死囚換出她,因此才逃過一命,隻是西岚家八十八條人命就在這場陰謀中全部喪命。
傅齊安曾告訴她,此事非常詭異,靖安帝未經查驗就判了死刑。朝中替父親求情的官員或被訓斥,或被貶職,一切仿佛早已安排好,也許這場陰謀就是為了覆滅西岚全族。
傅齊安因父親的強烈要求下不許參與求情,才得以保全至今。
西岚音懷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靖安帝,隻是西岚滅族後人證都被滅口,所有事情都無從查起。她也因為中毒太深,隻能暫時放下所有事情在此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