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宿剛到她懷裡,就忍不住哭起來,剛開始還知道小點聲,過了一會兒,她似乎忘了現在還在外面,放出聲音,痛痛快快地大哭起來。
倪晚棠勸了兩句,沒勸住,隻好抱起她往府裡走去。
雲宿睜開眼,能看到母親眼角青紫的痕迹,用粉脂薄薄蓋了一層。她輕輕用手撫了一下,母親側過臉來看她。
人死後,皮囊會保持生命最後一刻的狀态,母親說她是不小心磕到桌角死的,倒黴。
倪晚棠把她放到床上,自己拉了個凳子坐到她旁邊,話到嘴邊了,又吞了回去,她是真不知道該誇還是該罵。
“母親,你看我的手,我好疼,還有胳膊,腰,腿,上面都有刀傷。”雲宿嗚咽道,扯着母親的衣裳擦眼淚。
倪晚棠看着她的傷口,很多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握着她的手,幫她吹吹。
雲宿道:“君主今天派人來說,已經确定那些百姓都是無辜的了,他誇我勇猛,賞了我好多東西。歸骨大人說,星隕也無罪釋放了,就是現在還不能确定事情是不是裴稀雲做的,所以還沒處罰他。母親、母親你說……”
“不會有事的。”倪晚棠握着她的手塞到被窩裡去,拍着她的背,安撫道,“從去年開始,街上就頻繁有人失蹤,查了這麼久都沒個着落,你膽大,直接撞破了這件事,還當衆挑明,幫了君主大忙,是大功一件,君主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但萬一、萬一不是裴大人怎麼辦?”雲宿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母親,我、我害怕。”
“就算不是裴大人,也和你無關,不會有人說你誣告的,别怕。”倪晚棠又把她摟到懷裡,“母親回來了,沒事。”
倪晚棠看她情緒好些了,又道:“你的三昧真火哪來的?”
雲宿的法術是倪晚棠教的,她有幾斤幾兩倪晚棠再清楚不過了,三昧真火這樣的法術連長她幾歲的星隕都控制不好,她何時練得爐火純青了。
雲宿默默把頭低下,回避這個話題。
倪晚棠放開她,正色道:“哪來的!”
“我不會三昧真火,但存點東西的小法術還是會的。”雲宿嘀嘀咕咕地道。
“你存了三昧真火的火種?”倪晚棠倒吸一口氣。
雲宿不敢認,隻把頭越埋越深。
倪晚棠已經在地上站定了,“你大膽!若是讓人知道,拿了把柄,吿到張判官那去,你還有命等我回來?!是我平日太縱着你,你才敢幹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
“嗚嗚嗚……”雲宿以袖掩面,在床上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蘇荷!”倪晚棠喊道。
侍女推門進來,“在。”
倪晚棠問道:“禦醫可在?”
蘇荷道:“回禀丞相,還沒走。”
倪晚棠道:“那正好,去取闆子,勞煩太醫再留一夜了。”
雲宿一面哭一面往出跑,鞋也顧不上穿。
倪晚棠一個走神,竟側身讓她跑掉了,她指着蘇荷,道:“攔住她。”
“啊?哦!是!”蘇荷連忙上前,抱住雲宿的腰,又來了幾個侍女,圍在四周,不敢真攔,怕摔了她,又不敢松勁兒讓她跑掉。
“跑什麼!回來!”倪晚棠上前,揪住雲宿的後領把她丢在地上。
蘇荷連忙上前,跪下道:“丞相,姑娘身上的傷還沒好全,饒了她吧。”
“嚷嚷什麼!”倪晚棠壓着脾氣道,“還嫌不夠丢人?把門關上,去取闆子。”
“母親。”雲宿抱住母親的左腿,“我錯了,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她把手高高舉起,“母親你看,我的傷還沒好呢,我身上還有刀傷,可疼了嗚嗚嗚嗚嗚……”
倪晚棠憋着氣兒瞪了她半天,最終認輸了,無奈蹲身扶她起來,“躺床上睡覺去,再讓我發現這種事,我把你拉到公堂上讓張判官打你闆子。”
“你才不舍得呢。”雲宿小聲道。
“說什麼?”倪晚棠盯着她。
“我說我不敢了。”雲宿抽泣道,“母親,我想和你一起睡。”
倪晚棠沒搭理她,徑直往出走。
雲宿又要哭了,“母親,我好久沒見你了,我想你。”
倪晚棠歎氣,無奈道:“我去沐浴。”
雲宿醒來的時候,母親已經走了,她掀開被子,一封信掉了出來。
她打着哈欠,走到梳妝台前,侍女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雲宿手上沒勁兒,将信遞給蘇荷,“幫我拆開,念一下。”
蘇荷接過,整整齊齊地撕開,“呀,這寫的什麼呀,奴婢看不懂。”
“嗯?”雲宿疑惑,接過一看,慌忙捂在胸口,再看一眼,再捂起來。
“什麼呀?”蘇荷問道。
“啊、那個……”雲宿還以為是母親留下的,拆開了才發現不是,這分明是首情詩,應該是前天留下來的,為什麼會在被子上?不會是母親不小心翻出來的,然後給她放到被子上了吧。
“姑娘?”蘇荷好笑道,“什麼呀?臉怎麼這麼紅?哪個情郎送的?”
“别胡說!讓母親知道了,要你好看。”雲宿故作鎮定地把信折起來。
蘇荷癟嘴道:“奴婢說說嘛。”她當然知道雲宿沒有情郎,要是有,她和姑娘在一起這麼久,不會不知道的,就是因為知道沒有,才敢調笑嘛。
雲宿編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是、是母親留的,她寫詩罵我不好好吃藥。”
蘇荷釋懷了,怪不得惱羞成怒呢,“那姑娘今天可要好好吃藥,不然丞相每天寫一首詩,可要把丞相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