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時叙看了眼腳下的超市袋子,笑着擺擺手:“不啦,我已經買了菜,今晚自己做。你看等你忙完眼前的大事之後,我再找你。”
“那行,這次我親自帶你去找人,我就不信我呂郝明看中的人還有不行的道理。你有什麼事就要打給我,聽見沒?還有,下次别亂扶老頭,我可沒錢去贖你。”
舒時叙知道她在打趣自己,噗呲的被她逗樂了,兩人聊完後挂電話沒多久,會議室的門被敲響。
剛剛那位女警打開了門,讓身給後面的人,引入眼簾的是一大捧的鮮花,一位個子并不高的中年婦女雙手拿着花進來了。
“這位就是早上報警的舒女士。這位是老人的家屬,老人的女兒,王女士。”
女警正做着介紹,舒時叙禮貌地站起身,給對方微笑打了個招呼:“您好。”
王女士捧着花快步到了跟前,本來舒時叙伸手想着出于禮貌,還是為難地伸出雙手:“不是說好的不要買禮物的嗎……”
可王女士把花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張開雙手緊緊地擁抱住舒時叙。
舒時叙和女警都面面相觑愣住了,而舒時叙的肩上傳來王女士哇哇大哭的聲音:“太謝謝您了!真的太謝謝您了!如果不是您,我父親……我父親……啊!醫生說要是再晚點,他可能又要犯心髒病了,他這個歲數和身體情況要是又犯病……很大概率就救不了了……真的太感謝您了!是您救了他啊!我給您磕個頭!我給您磕個頭!”
說着,王女士的雙腿像是軟了下去,整個人的重量都挂在了舒時叙身上。舒時叙被突然而來的重量牽扯,一踉跄差點被拉拽着摔下去,趕忙一手撐着旁邊的桌子,一手摟緊了王女士的腰試圖要阻止她的行為,不讓她跪下去。站在門口的女警也一個箭步飛速趕來穩住了兩人,跟着幫忙想要把王女士扶起。
“萬萬不可,您快起來。”
王女士隻一味的哭泣着,想繼續完成她下跪的舉措。
女警也一起加入了勸導的阻止:“王女士,您别太激動。舒女士她作為晚輩絕對不希望您這麼做的。”
“不不不,您說您什麼禮物都不要,您不知道我父親對我有多重要!他要是真的死外頭了,我這輩子都不得安心!您就讓我給您磕個頭吧!”
王女士的情緒越發激動地哭喊着,舒時叙和女警兩個人都沒能合力把她拉起,直到路過的其他警員瞧見了,也加入進來,才把王女士從地上抱到凳子上坐着。
大家好說歹說的勸導着,又讓王女士喝了點水,才讓她漸漸平靜了下來。
經曆過剛這麼一頓“狼哭鬼嚎”的局面之後,平息以後,兩個陌生人之間反而顯得稍微熟絡了點。兩人并列坐着,王女士一隻手熱絡地拉着舒時叙的手,另一隻手用紙巾擦着眼淚。而對方也沒有掙脫,任由她拉着,隻要她不打算繼續剛剛下跪的動作,随便她怎麼拉着自己。
因為擔心王女士又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女警這次就很自覺地坐下來留在會議室裡面。“我姓謝,您們不需要管我,我就坐這裡就好了,您們聊您們的。”
舒時叙回想着王女士說的“心髒病”三個字,猶豫開口道:“老人家現在情況危險嗎?”
“還好還好,”王女士吸了下鼻子,歎了口氣:“我爸他今年都快70了,前些年很冒險的做了一次心髒手術,還好他挺了過來。可現在因為阿茲海默症的原因,越來越認不得人了。他脾氣還倔,潛意識裡面還是中年時期的自己,認為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得來,所以根本就不讓不認識的人照顧他。我們試過換了很多保姆,都沒有一個能處理好他的事情,所以我們也一直都挺為難的。但是我們還是要下決心繼續給他找個能看着他的人,不管他多不樂意都要有人跟着,不能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這次,真的還好有你這樣的好心人幫忙……”說着,可能因為後怕,握着舒時叙的手勁不自覺又收緊了些。
舒時叙低頭看着自己被王女士緊握的手,才發現對方手腕上穿戴着一環種水很潤的翠綠色手镯,脖子上還挂着個綠得像是啤酒瓶那種顔色的蛋面翡翠挂墜。
閑聊之間,舒時叙才開始有心思看着眼前的王女士,雖然看起來個頭不高,手指略顯粗糙,力氣很大,不然她那一下跪落的動作也不會差點把舒時叙也連同拉倒,她和女警兩個人都沒架住她的動作。可能因為剛剛,導緻她頭發有點淩亂了,但她的頭發是有定期打理染過的棕黑發,燙着卷翹的中長發型。應該是慌亂急着尋人,才套穿了一件最方便保暖的長款的羽絨服,舒時叙還是認出來她羽絨服領口那一圈毛是皮草油光水滑的質地。
應該是以前紋過眉毛,眉毛顔色已經有點發青了。兩個眼睛更是哭到紅腫,眼底裡都是紅血絲,鼻頭也被多次揉搓成紅的,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且疲憊。
一個看起來如此幹練且看起來物資條件不錯的女人,能急成這樣,實屬是被吓壞了。
“哎……”王女士長歎一聲,感慨道:“我可憐的老父親,苦了大半輩子,一個人拉扯我長大。現在女兒我混出來個頭了,想着能讓他後半輩子好不容易能享福了,他卻開始被病痛折磨,甚至不記得事了……”
“我一個做女兒的給的再好再多,都終究沒能給到他想要的。他也隻能日日夜夜就這麼想着我母親……我知道的,醫生說過哪怕做了手術,他日子也不多的了……所以我這才想着,陪着他搬回來,讓他在老家這裡能不能對他的病點,沒想到才搬回來幾天不到,就出了這麼個差錯……”說着說着,王女士用紙巾擦着湧出來的淚水,哽咽的像是質問自己一般自言自語道:“搬回來是不是一個錯誤呢?”
舒時叙扭頭瞧了眼謝警員,對方也有點被王女士說的話感染到,眼睛潤潤的。她輕咳一聲,把王女士的杯子往謝警員那邊推了推:“謝警官,麻煩您給她再倒點水吧。”
等謝警員出去後,舒時叙瞄了眼牆上的攝像頭,盡量低聲問了句在啜泣的王女士:“您母親去世的時候才不到30吧?”
啜泣聲戛然而止,王女士擡起頭皺着眉,神情疑惑地看着舒時叙,她像是思考着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遲疑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對。”
舒時叙不給任何她反應的時間,長話短說的繼續:“她是海裡去世的。”她刻意很尊重的沒有說出“溺斃”這兩個字。
王女士雙目瞪圓,不可置信的連忙點頭:“啊是……你怎麼……”
“我看到她了,”舒時叙說得像是說出自己今天吃了什麼一日三餐似的稀松平常,“是她向我求助,所以我才去幫忙了你父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