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層面襲擊老師。”
吳且舉起了明顯比另一隻手紅腫粗了一圈的手臂。
趙恕目光閃爍着不屑。
“哦。所以呢。你能把我怎麼樣?”
……
所以呢,趙恕被叫了家長。
……
最開始聽到這個懲罰的時候,趙恕直接被荒謬得笑出了聲。
從小到大,他是沒少遇見過試圖挑戰趙家權威、不自量力的人——
包括一個小學時因為在他的英語作業本上沒有看見家長簽字檢閱,從而發散思維到他不尊重老師,為此大發雷霆的英語老師。
趙恕闖過的禍不計其數,其中需要通知家長來學校的場合并不算少,然而他媽死了,他爸常年隐居國外和死了沒有區别,趙歸璞成日忙的兩腳不沾地,是不可能搭理這種閑事的,所以每一次出現的隻有他們家的管家……
從中年人至白發蒼蒼的老頭,管家倉伯對此輕車熟路。
不過是走個形式,趙氏小公子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懲罰。
所以坐在老師辦公室時,面對“叫家長”威脅,趙恕淡定的問隔壁組的生物老師有沒有下午茶。
生物老師摸索了半天,從抽屜裡掏出兩顆牛軋糖。
……趙恕剝開糖,一轉頭看着放着一個皮質手工地球儀的辦公桌後,黑發年輕人坐下來,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阿且?有什麼事嗎?”
電話裡響起來的男音低緩磁性,是趙恕無比熟悉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早上頂着那張跟他勉強有幾分相似的臉,有效警告他最好是在學校能對未婚夫有禮貌一些,然後才上車去公司。
趙恕:“……”
是不是有病?
……
吳且主要說的是趙恕沒有控制好信息素,把同學送進醫務室,造成課堂大亂的問題。
趙恕在旁邊聽着,覺得把他的主語換成一條愚蠢的哈士奇,結合描述語境似乎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忍了又忍,老師卻隻是對自己的手也被他的狼爪子弄傷的事一筆帶過,語氣非常輕描淡寫。
趙恕在旁邊冷笑,心想你有他電話也沒用,就這點屁大的事,這個時候正是下午最忙的點,你看他能理你不?
沒想到的是,開着公放的手機那一邊,男人居然沉默了下,過了一會兒,他問:“阿且,開視頻我看看,你的手怎麼了?”
這一次不僅是趙恕,連吳且都有些茫然。
大概是趙先生的提議過分直接,他都沒想好怎麼拒絕,兩人當場加了社交賬号,打開了視頻……
在撈起衣袖給視頻那邊的男人展示手腕時,吳老師好像也有點兒不好意思,總算是說了句人話:“沒事的。其實并不嚴重。”
趙歸璞看着吳且泛紅的手腕,沒有立刻回答他。
過了一會兒,他溫和地跟吳老師道歉,說:“真無理。Alpha不應該這樣對待Beta。”
吳且摸了摸鼻尖,笑了笑:“不是……男性Beta比想象中耐造,倒也不是這樣脆弱。”
手機裡的趙歸璞也跟着他一塊兒笑,然後溫聲讓他把手機給趙恕。
……
手機就這樣開着視頻遞給了坐在旁邊的少年,吳且體貼的替準備挨罵的少年打開了隔壁還沒有老師用的單人間,甚至順手關上門,方便他挨罵。
門一關上,趙恕立刻就對手機裡的人說:“都說了他沒事,我也沒事。”
說完一擡眼,隻見手機另一邊,西裝革履的男人早已收斂了方才挂在唇邊的微笑,恢複了面無表情。
他到了嘴邊的抱怨立刻吞咽了回去。
“趙恕,我很忙。”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方才哥哥詢問黑發Beta傷的重不重的語氣有多麼溫和,趙恕會覺得剛才視頻裡的并不是他的兄長——
現在一臉不耐煩地擡手扯了扯領帶、渾身冒着生人勿近氣氛的這位才是。
這變臉來得根本毫無緩沖。
“今天中午撒謊訓練就為了跟林家那個吃飯,下午又搞出這種事,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點?”
一連串的罪證砸下來,趙恕想要反駁他可不是為了和林祖文吃口飯才拒絕相親斷頭飯,然而沒來得及說法,就看見手機的攝像頭那邊一陣天旋地轉,攝像頭不再固定于男人的臉上。
手機看似被随意擱置在了一旁,趙恕這才知道,原來此時此刻的趙歸璞并不是一個人在會議廳——
其實他周圍站了一大圈的人。
而當他在一把寬闊的老闆椅上坐下,一個鼻青臉腫的中年男子被臉無表情的保镖壓到他的面前。
男人疊起腿,裁剪優質的西裝褲出現自然的褶皺,他用方才強調“我很忙”相同的語氣,毫無情緒的問此時此刻渾身顫抖得不像話的那個中年人,公司待他不薄,何苦把投标文件遞給競标方。
趙恕聽了一會兒,想起來上個月好像是有那麼一樁事。
家裡的公司準備投标的一塊地,原本趙歸璞很看好,想要拿下做一個酒店,結果一切順利到最後,被人家用非常離譜的價格壓了一頭,丢了地皮——
那價格放在盲投場上,說是騎在他趙歸璞臉上公然挑釁也不為過。
當時趙家現任掌權人就知道出了内鬼。
現在,内鬼貌似找到了。
中年男子面色慘白,拼命磕着頭痛哭流涕,說自己老母親得了阿茲海默,如今愛人又得了腺體病,信息素紊亂如果再不治療家裡今年可能連辦兩場喪事,他也不想出賣公司,但他真的很需要錢。
一邊說着,他的鼻涕眼淚都流在了辦公室厚重的地毯上,很可憐地求趙先生放他一條生路。
“那當然。法治社會了,我能把你怎麼樣?”
趙先生這麼說着,卻站了起來,走到自己的辦公室角落裡,拿起了靠牆放着的一排室内高爾夫球杆的其中一根——
在所有人包括趙恕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手起杆落,砸斷地上那個中年男人一條腿和一隻手。
趙歸璞是親自動的手。
沒有絲毫猶豫。
中年男人的慘叫幾乎掀翻了房頂,趙恕幾乎是同一時間伸手,将視頻通話的音量鍵減到了最低——
同時條件反射扭頭看了看門口的方向。
好在大門依然緊閉。
隔着辦公室的玻璃,趙恕看見那個黑發Beta吳老師已經在辦公桌旁坐下,這會兒在翻閱學生作業,他低着頭,修長的頸脖毫無保護的暴露……
短發沒有刻意遮蓋的退化腺體暴露在辦公室的白熾燈下,在此時此刻手機鮮血淋漓的畫面對比下,給人一種毫無防備的脆弱感。
趙恕眨了眨眼,把目光收回。
手機屏幕中的兇殘已經結束,扔了彎折的高爾夫球杆,趙先生目無波瀾地看着那人的口水和眼淚和鮮血糊了一地,他淡定的吩咐手下,更換會議廳的地毯。
癱軟在地上的人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痛哭流涕,嘴巴裡卻還是不忘記說着:“謝謝趙先生,謝謝趙先生……”
謝什麼呢?
或許是謝他僅僅要了他一條胳膊一條腿,沒有送他牢底坐穿。
這個人也是個Beta。
在趙恕看來,他和一牆之隔正在用紅筆批改作業的黑發年輕人,其實沒有任何本質上區别。
……甚至,一樣天真。
他們都以為趙家現任掌權人,是個善良又好說話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