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的聲音字字清晰,讓原本有些騷動的場面刹那間安靜下來。
衆人瞪大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蘇曦,并極力掩飾臉上看好戲的表情,導緻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意味深長”和些許扭曲。
蘇雲宸眉頭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他用警告的眼神看向楚滄,似是在示意對方阻止這場鬧劇。
楚滄接收到蘇雲宸的眼神後臉緊緊繃着,硬朗的下颌線在他扭頭後更明顯。
“阿依慕,這裡不是你能鬧的場合。”
阿依慕環視周圍一圈,靠近楚滄身邊,眼神流露出些許崇拜和歉意,隻是歉意并未抵達眼底。
“阿依慕是不是說錯話了?”她微微低頭,聲音更顯“真誠”。
“是阿依慕不好,我隻是覺得長公主殿下實在與衆不同,一時失言……”
感受到阿依慕的靠近,楚滄下意識想遠離,卻又強行忍耐下來,身體緊緊繃着,服帖的衣服隐約能看見肌肉的僵硬。
“殿下如此尊貴雍容……”阿依慕見楚滄的反應,眼底劃過一抹暗色,面上絲毫不顯,語氣卻帶上隐隐的對比意味:“在我們那兒,女子需得拼勁全力,學些本事,才能勉強活得有尊嚴。不像殿下,生來便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蘇曦身上:“隻需端坐于此,便是最耀眼的存在,受萬千供養。真是……令人羨慕。”
她擡起頭,面上幾乎無懈可擊,話語卻像帶刺的針:“所以,阿依慕鬥膽,不知殿下平時都精通些什麼?若殿下殿下願意稍稍展示一二,自然是阿依慕的福氣。”
她話音落下,席間不知是誰,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達到每個人耳中,由于席間人數衆多,找不到源頭。
長公主她會什麼?打人算不算?
嗤笑聲響起後,席間每個人都努力将頭低下,避免被殃及,但他們面上卻帶着或明或暗的不屑與輕視。
蘇雲宸的臉驟然黑下,當他将視線移向陸景安,隻見對方面色平靜,好似事不關己般無動于衷,不由得心底更氣。
正當他準備說話時,忽而聽到一聲極輕的嗤笑聲。
“呵……”
蘇曦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已經空了的酒杯。
對阿依慕的明捧暗貶,她隻斜睨一眼阿依慕便挪開視線停留在楚滄身上。
“楚滄,你也這麼想嗎?”
楚滄身形未動,胸膛起伏一陣後,硬邦邦地回複道:“末将不敢對長公主殿下有任何想法。”
他一語雙關?
既說了他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另一層意思卻也表示他默認了阿依慕的話。
蘇曦紅唇微抿,看着端着酒還不敢走的宮女,和身邊面無表情的陸景安,心底湧起一陣煩躁。
她奪過酒壺捏在手中。
腦海中浮現那場商宴的後續,那是父親惱怒的臉色,以及母親慣來優雅的笑臉僵在臉上,還有衆人驚疑不定的表情。
這些變化,來源于那一地的木刺碎片——她當場砸爛了手中名貴的小提琴:“我倒想知道是哪位少爺有這福氣,能入我的眼。”
“至于花落誰家?我隻知道,綠葉天生就是用來襯托花朵的。”
思緒回籠,她左手撐在身後,腿擡起交疊在桌案上。手臂輕擡懸挂在空中,将酒壺細長的壺嘴微傾斜,酒液形成一條銀亮的弧線傾倒而出。
蘇曦微張唇瓣,将酒液盡數接住,喉間慢慢滾動,一口口咽下。
有少量的酒液順着她的唇邊溢出,帶去些許口脂的顔色,卻讓原本的唇色更多幾分豔色。
酒飲盡,她食指按在唇邊,挑釁又帶有些力度地将溢出的酒液擦去。
“那麼阿依慕,你想看什麼?”
“我們那兒有句老話,烈馬要磨盡傲骨才溫順。阿依慕覺得,若有一支舞能盡顯傲骨,才能般配殿下如此尊貴的地位。”阿依慕歪着頭,面上帶着和煦的笑容。
話語落下,陸景安執杯的手倏然凝滞,面上仍如戴上面具般完美的沒有絲毫破綻,卻不由自主地将呼吸壓得極輕,周身莫名擴散出一層冷意,仿佛寒冰融化時,氣溫又低不少。
他原本始終低垂看杯的眼眸,含着幾分冷厲地快速掃一眼阿依慕後,輕飲一口茶。
蘇曦似笑非笑:“比舞?”
阿依慕看似天真的眼眸中極為隐秘地閃過些暗芒,随即露出更溫順的笑意。
“正是,希望殿下能讓阿依慕領教一番。”
她話音落下,蘇雲宸臉色不佳,他朝蘇曦的方向看了眼。
他的阿姐,不會這些。
他的阿姐,也不需要會這些。
衆人原本還被蘇曦那極緻慵懶的喝酒姿态驚着,驚訝于長公主何時有這般的氣質。但當蘇雲宸的臉黑下來的瞬間,他們察言觀色,識趣地将頭垂下,隻用餘光偷摸看熱鬧。
“好。”
“不可!”
蘇曦和蘇雲宸的聲音同時響起。
蘇雲宸徑直站起,居高臨下看向阿依慕,聲音帶着陰雨欲來的陰狠:“阿依慕公主,你越界了。”
“若你不懂禮儀,朕來教你。”
他一字一句:“既是公主,理應與公主同位比試,長公主豈是爾等可妄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