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驸馬,竟如此不作為,真是讓朕失望!”
蘇雲宸忽而将怒氣遷怒在陸景安身上。
“陛下息怒。”陸景安施施然站起身,面朝皇帝欠身行禮,“臣以為,今日之事并非表面看來那般簡單。”
他直起身,眼神極其隐晦掃過楚滄後,目光轉回蘇曦身上。
“殿下心系皇家顔面不容外邦挑釁,此乃皇家風骨。”
“臣,深感敬佩。”
蘇雲宸臉色稍有緩和,坐回龍椅手臂撐在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至于楚将軍……”
“将軍護國有功,忠心可鑒。然此次未能周全顧及宮中禮儀與殿下,以至于釀出風波,此乃将軍之失察。”
“今日攜接風宴,本是為陛下分憂,增進邦誼,奈何異邦風俗不同。”陸景安眼神在蘇曦臉上的淚痕一帶而過,話語也停頓片刻,喉結輕微滾動後才繼續說下去。
“眼下或許,先讓殿下平複心緒更為要緊。”
蘇曦手指将眼淚抹去,面色更冷幾分。
“将軍日後行事想必要更為謹慎,才能不負陛下皇恩。”陸景安餘光看見她的面色,聲線壓沉,語速慢了幾分。
“臣拙見,具體還是以陛下定奪為主。”
蘇曦接過身邊宮女遞過來的金钗,手指把玩着金钗銳利的邊角。
她擡眸,眸光落在陸景安身上,而後慢慢轉向楚滄,忽而扯出一抹冷笑。
“驸馬今日的回話,倒像是在替誰人推脫似的。”金钗陷入掌心中,尖銳的疼痛讓她更加清醒幾分。
“臣不敢,隻是實事求是。”
“好。”蘇曦逼近他幾分,金钗捏在手心,“好一個實事求是。”
“本宮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她将金钗扔到陸景安手中,“那丞相便好好在這兒,實事求是吧。”
話音落下,她又深深看一眼楚滄,轉身便走。
陸景安手中的金钗還帶着一些溫度,将其在手掌心握緊後,長睫顫動幾分後垂下。
“丞相?”蘇雲宸面色不佳。
“是,臣也先行告退。”陸景安從容不迫地将禮行完,才轉身朝門口走去,隻有衣擺晃動的幅度稍顯大了些。
席面上衆人面面相觑,互相對視。
每個人眼底都有些揮散不去的陰霾,局勢莫非要變了?
長公主今天的行為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極其亮眼,但也實在不同尋常。
楚滄看着蘇曦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等背影徹底消失後,他才收回目光。
宴會重新恢複了熱絡,隻是稍顯沉重。
*
馬車上,蘇曦眼眶還帶着紅意,分不清是落淚還是飲酒導緻的,配合原本眼尾的斜紅,看上去多了幾分倔強。
她靠在馬車窗邊,眼神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麼。
哪怕随之而來的陸景安坐入車廂内,馬車重新行駛,她也沒有反應,身形都未動。
陸景安手收緊又松開,神色看着靠在壁上眼眶微紅的蘇曦。
他沉默片刻,手指無意識撚着袖口金線,嘴唇微張,似是想說什麼又咽回去。
許久,他低啞的聲音響起,帶着壓抑:“殿下對将軍,當真……情深至此?”
蘇曦沒有回頭,依舊望着窗外,甚至不打算回應。
陸景安将手中的金钗又捏緊一些,眼神故作平淡地移開,聲音又帶上幾分諷意:“殿下這是……”
“與丞相何幹?”蘇曦打斷他的話,聲音如淬了冰般。
她慢慢轉頭,直視着陸景安:“丞相作壁上觀時,戲可曾看夠了?”
“丞相替人開脫時,可有想過不妥?”
“如今又來問本宮對将軍的情意?”她面覆寒霜,朱唇輕啟:“與丞相何幹?”
陸景安瞳孔收縮後垂下長睫,沒有再與她對視。
蘇曦的眼裡沒有往日的笑意,疏離至極,似乎将周身都罩進看不見的殼中。
那份冷漠比起陸景安隻多不少。
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
蘇曦重新靠回軟墊上,閉目休息,隻是身上的寒意沒有絲毫減少。
她看穿了他那一套話術,看似擡高她并敲打楚滄,可實則上是四兩撥千斤。
他與别人也沒什麼不同。
馬車搖晃着,明明身在一處,卻無形中将陸景安和蘇曦形成兩個世界。
她耳邊回響着父親曾說過的話。
“你母親去世了,你要時刻謹記她的教導,把自己身上最大的價值發揮出來。”
“我的價值?”盡管那時的她已經懂許多,但還是隐約希望得到不同的答案。
“你的價值和精力都應該放在如何做一個能給集團帶來最大利益的‘蘇家女兒’上,這點希望不要再讓我贅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