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绯：“古人曾說‘内修而外安’，又言‘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他們不把人當人，千年百年隻會自殺自滅，絕不對内放松一刻，絕不向外多看一眼，貌似王朝幾度更疊，其實從來一成不變！像宛國那些番邦異族，雖從外頭殺不死這偌大一個帝國，但等到民怨沸騰，怨聲載道，此時外患來襲，豈不頃刻傾覆？若淪落到亡國滅種的地步，屆時不論高低貴賤，全都煙消雲散，舟覆水涸，兩敗俱傷，黃粱一夢罷了。”

月瞳對她的話深以為然，颔首道：“太子在偃州頒令清丈田畝，核驗地契，許諾将無主之地重新分賜，且嚴禁豪強勢族侵占，雖意在革除兼并之弊，澄清土地之亂，但他推行茶桑新政，歸根結底是因為近些年豪強勢族擴張無度，貪婪太過，他們侵占田地、逃避賦稅，害得朝廷稅收增長緩慢，偃州民變之後則更顯捉襟見肘。為與豪強争利，朝廷才不得已出手整頓，以此增加稅收，穩固國本。”

月绯忽然問：“太子怎會突然對茶桑之事如此上心？假若偃州大獲豐收，即便通過西北商路外銷他國，怕也吃不下這麼大的量吧？”

雲中近年商貿興盛，市肆繁華，盛極一時，然清都卻對此嗤之以鼻。此非井底小蛙望月之語，而是清都确有底氣。雲中濕熱多瘴，燕北苦寒難耐，河西幹旱少雨，唯有四道沃野千裡，河網如織，麥浪翻滾處盡是膏腴之地。雲中地勢崎岖，泥沼遍布，丘陵起伏，既不宜耕種，亦難安居。否則，曆代南山王何以舍棄稼穑之利，費盡心力開拓商路，繁興手工業，以商補農？

中原百姓耕織辛勞，糧帛充盈，足以供皇親貴胄揮霍享用。若再向外拓展商貿，收益幾何尚未可知，倒是廣袤良田恐引外敵觊觎，埋下隐患。即便商貿獲利，千萬白銀滾滾而來，貴族縱然奢靡無度，終有結餘。若有盈餘流入民間，百姓衣食無憂，漸有餘資讀書識字，學問既深，人心思變，亂象自生，如此，豈非動搖王朝根基？

月瞳壓低聲音道：“你難道不知道嗎？此事背後是大王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