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望之,整座建築群巍然矗立,黑瓦如黛,朱柱似血。殿宇飛檐的線條剛勁挺拔,卻又因殿前青銅龜鶴爐中升起的袅袅香煙,為這莊重的廟堂增添了幾分流動内斂的典雅。
月空是月绯親筆寫信請來的。近日偃州風波不斷,月绯心裡發虛。而月暄這些日子卻仿佛全然沉浸在秋朗加冠之喜中,對政務軍務都顯出幾分罕見的疏懶。他笑吟吟地讓月绯往南郡寫信聯絡月空。月绯一邊暗自嘀咕,覺得父親怕是糊塗了;一邊又不敢像秋朗那樣放肆地直言頂撞他,隻得壓下心頭不滿,乖乖聽命,照辦不誤。
月暄請月空北上倒非多此一舉,他雖對月空始終态度疏離,但這位大祭司在南郡的威望卻不容小觑。南山王膝下僅有月绯與秋朗兩個孩子,若他真決意将月绯遠嫁清都,又怎會不為留在自己身邊的秋朗早早鋪設前路?
月空很樂觀,她道:“你那庶兄徒具皮囊,庸碌無能,縱使你父親傾力扶他登上王位,雲中也不過暫受其統禦。一旦他失了靠山,西南三州終将歸于你子嗣之手。”
月绯汗顔,心說:幹媽都已不再指望我能擔起大任,而是将希望寄托于尚未出世的下一代了!
她忽然很恍惚地說:“或許,爹爹也是如此打算的吧!”
月空偏頭看她一眼:“儀式快開始了,我是正賓,你也不能缺席。速速整裝,與我同往。”說着,月空緊攥了兩下她的手。月绯回過神來,未及開口,已被帶着向前走去。
此刻朝陽已完全躍出雲層,熾烈的光芒肆無忌憚地潑灑出耀目的金輝,唯有檐下投落一片陰影,固執地延伸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二人邁過朱漆門檻時,月绯看見兩人的剪影在光暗交割處被拉得變形扭曲,最終被無聲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