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肖龐震驚地張大了嘴巴,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宣貫一下考場中“友愛同學”的紀律,就見牟彤一臉崇拜地沖着柏舸豎起了大拇指,兩眼冒星星。
“還得是你。”
緊接着,沈邈也肯定地點點頭,“還得是你。”
趙菁雖然沒有加入隊形,但顯然也看不出什麼反對的意思。與此同時,柏舸看向了他,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葛肖龐哪裡頂得住這種壓力,萬般艱難地伸出圓圓的小胖手。
“……還得是你。”
于是柏舸心滿意足,容光煥發地哼着小曲出去了,美其名曰去找幾塊趁手的搬磚。葛肖龐看着他輕快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總覺得他屁股上好像長着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正美滋滋地一搖一晃打着圈。
良心上隐約的不安讓他踟躇着開口道,“沈老師……”
“怎麼?”
“我們這樣,算不算捧殺啊?”
“這話說的。”沈邈不以為意,“其他的小狗會在一聲聲的贊美中迷失自我。”
“但你柏哥,捧得越高,殺得越多。”
“走吧,去四樓看看,有沒有什麼别的可以撿漏的地方,咱們去發揮一下餘熱。”
實驗室内的空氣悶熱且潮濕,沈邈一進去就被熟悉的培養液的芬芳迎頭熏了個大大的噴嚏。
“幾年不來,系統的模拟環境退步成這個樣子?通風水平D級在實驗室驗收都能算單否項目了。就這種環境,是準備研發新物種還是生化武器呢?”
他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還帶着一種老闆娘驗收自家新開的餐館時的理直氣壯。
話音剛落,就聽運行設備呲拉的電流聲一滞,緊接着頭頂陳舊的風扇發出了一聲誠惶誠恐的沉重轟鳴,活像是一顆年邁失修的肺被迫挂上了呼吸機,緩緩旋轉起來。
怎麼聽都有種半截兒身子都入土了,還得苟延殘喘地上工的凄涼。
“……噪音等級不達标也是單否。”
沈邈看了一眼風扇發黃的葉片,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了撲簌簌掉落的灰塵,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呼——”
風扇嗚咽了一聲,如同倒黴的受氣包,默默給自己降了個噪,在角落勤勤懇懇地小聲打着轉。
“……”沈邈瞪了它一眼,總算大發慈悲地放棄了繼續點評。随着他視線緩緩掃過實驗室内的其他布局,原本半死不活的儀器設備好像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脅迫,紛紛自啟,試圖擺出一副“我很忙”、“在幹了”的努力運作的樣子。
葛肖龐跟着他走過一排排陳設的培養皿,感覺如果這些儀器能變出人形,都恨不得站成兩排,給沈邈來個九十度鞠躬的夾道歡迎。
最終,沈邈在一個已經碎裂了的空培養皿面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曾經存放的應當是攻擊性相對較強的物種。培養皿的正面已經被完全損毀了,連側壁上布滿斑駁的裂紋。頂端上連接營養液的管路被悉數扯斷,殘存的末端上盡是利爪留下的白色劃痕。
他本想仔細看一下管路上的印記,但甫一擡手,管路末端的觸手便如有所感一般湊了過來,絲絲縷縷地纏上了他的手腕。
觸手原本失去受供者後就幹涸了,但在沈邈的腕間仿佛重獲了靈性一般,親昵地蹭着,甚至還溢出了幾滴透明的營養液,順着他骨瓷般的手腕淌下來。
活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哭着要糖吃。
“……出息。”
沈邈語氣嫌棄,但眉眼裡卻是從未有過的溫和。
他卸了力,手心向下,腕骨微垂,觸手便自動自發地将他托住了,而後在葛肖龐和牟彤驚愕的視線中,緩緩刺入了淡青色的血管,在幽暗的實驗室内重新散發出溫潤的熒光。
“……沈老師這是?”
眼前的一幕讓葛肖龐回憶起初見沈邈時的場景,但牟彤卻是毫無心理準備,圓溜溜的大眼睛求助地在葛肖龐和趙菁身上轉。
葛肖龐雖然見過,但也隻是驚鴻照影的一瞥,并不知曉各中關鍵。倒是趙菁并無太多意外之色,輕聲解釋道,“這是教官的‘異能’之一。”
“所有成功被選為監管者的人,都會擁有一次接受系統改造并被賦能的機會。系統會根據每個人在考試中的表現而給予不同的能力,以便于日後在工作中更好地管理創生人。”
“但教官和系統對于我們而言是同時期出現的,所以沒有人知道教官完整的異能是什麼。”
“我也隻見過他現在使用的這個能力——可以通過觸手連接識别到不同基因片段的形态,從而推演出物種的來曆和進化方向。”
“被稱為,溯源。”
“那我們這一場豈不是穩赢了!”牟彤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好在趙菁的表述并不晦澀,她立刻明白過來溯源在這場考試裡至關重要的作用,忍不住小小歡呼道。
葛肖龐沒她這麼樂觀。他皺着眉看向閉目的沈邈,壓低聲音問道,“任何基因都可能在演變過程中出現突變和漂移,這種進化方向的推演應該是不能精準定位的吧?否則這項異能也不會被定義為‘溯源’這種單向意義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