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媽一愣，沒想到這孩子看着老老實實，說出的話卻滴水不漏。

萬一真讓人家倆人住在一起，說不定鳳珍嬸子不小心吃飯噎着了，都要賴自己頭上。

她擡眼看見鳳珍嬸子子笑眯眯看着她，沒有半分反駁的意思，隻好道：

“嗨！我也就是提一嘴，沒想到你們也不寬敞。那、那就算了，我再出去找找别的地方。”

餘珍看丁淑蘭吃癟，心裡樂開了花。

沒想到小葉嘴皮子這麼利索。

不僅會說話，能一口回絕，還不得罪人。

餘珍給她出主意，“丁姐，你不如把孩子抱到自己屋裡去，要是孩子想喝奶了就再送過去，一時半刻的也吵不醒棟子。”

丁大媽認真道：“這可不行，你大爺他覺輕、工作也忙，也不能吵着他。”

餘珍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老梁就是機械廠看大門的，一天到晚就是睡覺，有什麼事從來都是緻使一塊兒執勤的那小夥子幹。

上次領導過去，都叫不醒他，弄得後勤處主任專門找他說了一頓。

也不知道丁淑蘭嘴裡覺輕、工作忙的人是誰。

餘珍嘴上安慰說：“那就沒法兒了，咱生孩子就是得經曆這個事兒。咱們大院就這條件，也弄不出什麼花來。”

丁大媽歎口氣，“可不是麼，就是苦了棟子了。”

餘珍回了房，還特地拿了三顆大白兔奶糖，放杯子裡泡水喝，“嗯！有股奶香味兒。”

孟問民：“至于這麼高興嘛？咱家又不是買不起，你要是喜歡，明兒咱上供銷社再買一斤回來。”

餘珍拉下臉來，“你懂什麼，我眼皮子就那麼淺？人家買東西就說明是個懂事明事理的，以後處着不會太難。 ”

“我看你對這小姑娘還挺喜歡的，不知道前兩天冷着臉收拾屋的是誰。”孟問民笑呵呵揭短。

提起這個，餘珍攪奶糖的手頓住，“你說媽帶回來個小姑娘，是不是想讓學林跟他……”

孟問民：“要相看就試試呗，成就成，不成就拉倒。”

“哪是這麼容易的？媽話裡含糊不清，這姑娘至少得住上一年，萬一倆人不成，還成天一個桌子上吃飯，保不齊心裡都不自在。”餘珍道。

孟問民想起自家兒子不想結婚這事，也有些犯愁。

他彎下腰洗腳，聲音低低的，“兒女都是債，咱們做父母的，哪能打算那麼長遠？”

第二天，葉靜程是被院子裡的叫聲吵醒的。

她掀開簾子、透過小窗往院子裡看，隻見一個年輕小媳婦掐着腰站在門口。

“媽，我放床頭的那袋餅幹哪去了？”

水龍頭底下，兩個頭發花白的大媽正搓洗衣裳。

聞言，其中一個轉過頭來，柔聲勸道：

“麗麗啊，那餅幹吃多了對孩子不好，媽給你放起來了，等你生完孩子再吃。”

吳麗麗卻不領情，“那餅幹是我同學聽說我懷孕了，特意從D市給我捎的。人家說了，裡頭有營養，是特意給孩子吃的。”

自家兒媳婦說話這麼不客氣，錢大媽臉上卻無一絲不快。

好脾氣勸道：“餅幹再好也不如家裡的飯，我今兒去割半斤肉回來給你煮了吃，行不？”

“這都大晌午了，供銷社哪還能剩下肉？從前吃你家一塊肉難，現在有了孩子，還是連個肉腥都看不着！”吳麗麗臉上愈發不好看。

孫大媽在旁邊聽着，忍不住說：

“你婆婆大一早就過來洗衣裳了，哪有空去買肉？你現在月份不大，先幫你婆婆做着飯呗，順手的事兒。”

吳麗麗倚在牆上，哼笑一聲，“那餅幹就是給我餓的時候填肚子使的，你不給我做飯，還把我的東西都拿出去賣了，這是成心想餓着你孫子吧？”

她又轉頭對孫大媽說：“您要真看不過眼，就幫我婆婆洗兩件呗，順手的事兒。”

她說完施施然順着東耳房的小路回二進院了。

孫大媽被噎了一句，卻也不敢說什麼，隻朝錢大媽抱怨。

“你兒媳婦這性子也忒要強了！不就是在供銷社上班嘛，這麼牛氣。”

錢大媽打圓場道：“麗麗還小，您多擔待。”

她三兩下将手下的衣裳搓洗幹淨，端着盆也走了。

隻剩下孫大媽一人嘀咕，都有孩子了還小呢，她這年紀早就家裡家外一把抓了。

葉靜程正看着，就聽廚房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她開門出去，就見賀奶奶和餘珍嬸子都在廚房裡吃飯。

桌子上是一大壺豆漿、一盤雜糧餅子還有兩碟腌菜。

賀鳳珍見她來了，招呼道：“靜程起來了？快洗了手吃飯。”

“奶奶，餘嬸，你們起這麼早啊。”葉靜程說着從屋裡的水桶裡舀了兩勺清水出來。

賀鳳珍：“我年紀大了覺少，你餘嬸要出門。你小孩子家家的還在長身體，多睡會也沒事。”

餘珍穿了出門穿的小皮鞋，看見葉靜程出來，随口關心了句，“靜程昨晚睡得咋樣？”

“昨晚睡得舒服，一覺到天亮，我也是聽着院子裡有動靜了才起的。”葉靜程也喝了一口豆漿，香濃絲滑，還甜滋滋的。

說話間孟問民也起來了，他瞅見桌子上的豆漿眼睛一亮。

他也愛喝豆漿，但是出去買貴，自己磨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