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賺錢我可是認真的。”
鄒以汀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乾玟那天晚上說的話。
薛副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哈?王文?!”
但凡是皇商的,都富甲一方。雖說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賤,但架不住人家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給兒女買幾個官便能洗洗銅臭氣,若兒女争氣點,翻身指日可待。
“聖上欽點”這四個字更讓人驚訝。
王文身為夏國商人,竟然能得到渤國皇帝的欽點,全盤接手楊家的玉料生意,甚至陛下還給了她碧玺的開采權。
哈???
薛副将腦内飛速畫過幾個等式:王文是皇商=王文有錢+王文是大皇女的人=大皇女很有錢=大皇女有勝算。
她狂撓頭。
鄒以汀沒想那麼多。
大皇女和他在鎮潮軍時有龃龉,且她向來對他十分排斥,派王文這樣的人來盯梢他,隻有一種可能:想利用他,但是又輕視他。
大皇女要利用他沿路掃清土匪,削弱别的皇女進項的同時,确定他沒有接觸任何人,将任何軍情告訴任何皇女手底下的人。
但大皇女看輕他,所以隻派王文這樣毫無武功的人來監視他。
思及此,鄒以汀放下簿子。
即便沒有大皇女,明城宋知府貪污受賄、輕賤流民,他不可能坐以待斃。
“小心搜集宋知府勾結周邊土匪、強盜的證據,暗中打聽她是否有賄賂貪墨。”
薛副将:“是。”
沉默了好一會兒,鄒以汀方道:“把王文帶過來。”
乾玟的腳踝上仍然帶着鐵鐐铐,她今日穿了一身竊藍的襖子,倒顯得人溫溫柔柔的,一點也不落魄。
隔了五日再見,鄒以汀恍惚覺得她一進來,整個屋子都亮堂了,忙垂下眼。
“又要審我了?”她笑着朝鄒以汀行了個半身禮,“将軍盡管問。”
在富山頭幾次見她,薛副将就覺得這人油嘴滑舌沒個正經,還弱裡弱氣。
現在再看:不愧是有錢人,面對将軍的審問遊刃有餘,這就是金錢帶來的底氣嗎!
飛鷹把盒子遞給乾玟。
乾玟瞥一眼便笑了:“粉碧玺,楊家産的。”
薛副将:“你是負責開采碧玺的皇商?”
“皇商談不上,我是正當競争上崗的。
五年前,也就是諸位大人都知道的那個晚上,楊家賄賂了當時的京城南城兵馬司指揮姚飛雪,将李姐送了出去。此後,姚飛雪的同僚将此事捅了上去,姚飛雪因此獲罪下了獄,楊家一家從此人間蒸發。
但生意不能沒人做啊,找誰接手,是個問題。”
她一副感懷模樣:“當年,我可是寫了足足手掌厚的‘标書’,一路呈到陛下跟前,打敗了幾百個同行,才拿到的這樁生意。”
薛副将:“标書?”
“你就當是銷售方案吧。”
薛副将聽不懂。
鄒以汀顯然明白了。
陛下看中王文的經商手段,親自把這塊空缺交給了她。
“不過,”她話鋒一轉,撚起一枚粉碧玺打量一番,“啪”的一聲又扔進盒子,“我可沒有賣給宋知府,被陛下知道,一顆腦袋不夠砍的。”
言下之意,宋知府犯了大罪。
落雁案後,當朝聖上認為粉碧玺不詳,象征着皇權的墜落,隻用在每年皇家祭祀的器皿上。
渤國民間也不能販賣粉碧玺,物依稀為貴,渤國粉碧玺的價格就炒到了天價。
别看盒子裡的小小一塊,不足雞蛋大小,卻能買下京城中心一棟五進府邸。
“回京後,若我無罪,倒是可以提供證詞。”
意思是她已經知道鄒以汀要參宋知府一本,所以願意幫忙。
前提是:她無罪。
所以将軍要不要考慮别這樣看押她,也别送她去皇城司?
鄒以汀再次看向她。
乾玟隻是溫溫笑着與他對視。
鄒以汀輕笑了一聲。
“若王小姐無罪,皇城司不會誤判。”
還真是……公正。
他這話也是乾玟意料之内。
鄒以汀示意所有人都離開。
乾玟慢悠悠轉過輪椅準備出門,臨走前,又回首道:“将軍若喜歡我送的香,我便再送來些。”
鄒以汀忽然後知後覺,這幾日,飛鷹點的都是她送的香,他渾身都是這香的氣味。
一想到這兒,他便渾身發僵,所有的神經都被釘住了似的。
乾玟調侃得逞,高高興興哼着小曲兒走了。
離開屋子,她的唇角漸漸落下來。
看來河東軍要離開明城了。
她不能空着手走,得帶點土特産離開啊,比如:司馬和知府的命。
如今她和鄒以汀也不在一個院子了,方便行動,當晚,趁薛副将出去找宋知府貪污受賄的證據,乾玟與黃鹂趁機離開了宅子。
她交代完黃鹂如何處置司馬,隻身推着輪椅進入明城的西街。
這裡是明城有名的煙花柳巷,還沒進巷子,就能聞到濃重的脂粉氣。
大洲人認為,男人越溫柔,越風流蘊藉,越纖細骨感越美,對女人的美醜反倒沒有定義。
女人無論什麼樣都有自己的個性,且隻要有錢、有權,美不美的根本不重要。
西街兩邊,站着一排排身着輕衫的男子,各個戴花敷粉,端得一副病弱風流氣質,行走之間,劣質的香氣缭繞,讓人頭暈。
她尋到一家三層酒館,扣了兩下台桌。